。若是在这个时候给对方一个下马威,那他这首座之位不仅坐不安稳,更甚至于名存实亡。却不曾想那张衍竟毫不客气地搬出了齐云天做靠山,连堂堂昼空殿长老也说拿就拿,当真是教人又恨又怕。

陈真人这些年愈见老态,随之便告了闭关,杜真人自杜德去位后也不大理事。韩、萧二位真人合计了一番,自觉不该在此时去触这个霉头,也庆幸没有当那个出头鸟去招惹齐云天。横竖是守名宫与其的恩怨,他们大可以来个视而不见,作壁上观。

对于门中的暗流汹涌,齐云天不过置之一笑,仍旧于玄水真宫料理着自己的分内之事。

如今张衍虽已回山,但他们二人各有要事在身,倒也难得有再见的机会,连带着为了避嫌,也省去了一些不必要的书信何况他们都不是喜欢累牍连篇的人。齐云天只能偶尔从九院呈上来的一些谱册中阅览到那个教他记挂的名字,忍不住多看一眼后便用朱笔批了,转而换到下一本去。

他曾身居十大弟子首座之位三百年有余,对于那些琐屑杂事早已司空见惯,何况如今情势复杂,张衍要应付之事比之自己那时只多不少。

一晃数月过去,齐云天翻过方尘院的一卷文书,见上面批注着张衍取走掌门所赐的印神精庐,便知离其去往少清学剑的日子不远了。

方尘院……他合上文书弃之一旁,支着额头细细思索。这方尘院原本是被世家拿捏在手中,当初那趁他外出,意欲硬闯玄水真宫的陈掌院便是陈氏嫡系出身。自那陈掌院“意外”身亡后,他本欲趁机扶持几个能用之人上位,可惜一道禁足令教他无计可施,只得作罢。倒是他那位掌门师祖另择了一名师徒一脉的长老补替,那方尘院上下也随之更替为师徒门人。如今这方尘院虽也由他管辖,但终究是在无声地提醒着他,自己当初的种种布置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可以用,却不可以信。这些年经营门中诸般势力,他清醒而冷静地审视着那些棋子,谦卑且隐忍地学习着浮游天宫内自己那位掌门师祖的权谋与手腕。

不够,还不够,自己还差得太远。现在的自己,固然可以与世家分庭抗礼,但也同样拿他们无可奈何。他只能做到不输,其实也从没赢过。

张衍的书信是在第五日清晨时分来的,信上封着十大弟子首座之印,上书“玄水真宫台鉴”六字。

齐云天暂且中断了修行吐纳,步出天一殿,靠着凉亭的玉栏上坐下,借着远处熹微的晨光拆开信笺。

信上措辞利落简单,三言两语交代了一番自己遣人追查魔宗之事,言是眼下魔宗门人虽畏于溟沧声势,吓得鸟兽作散,但数十年后魔劫若起,必定又将卷土重来,望他在自己前往少清习剑之时从旁留心一二。信后随之附上了启程的时日与一些琐屑,教他保重勿念,宽心便是,不必特地前来相送。

齐云天一字字耐心而仔细地看罢,只觉得这信明明也写了满纸,却不知为何读起来格外的短。这么想着,他不觉暗笑自己竟也有这般计较的时候,只看着落款处那个笔迹张扬的“衍”字,觉得安心了一些。

他招来笔墨,简明扼要地写了回信,只叮嘱他如今身份非常,出使少清必引来诸方震动。旁的宗门大可置之不理,但玉霄那方必会有所动作,眼下非是对上之时,需得谋而后动,谨慎以待。

眼看着那飞书化作一道光华远去,齐云天唤来周宣,让他去查看一下张衍出使少清的筹备之事,一切规制礼仪不得有失。

周宣认真记下齐云天的每一句交代,随即想起自己同样还有要事禀告:“恩师,昼空殿处传来消息,仿佛霍真人已是闭关修持,准备凝结元婴法身。”

“霍轩……”齐云天若有所思地看着亭外一池静谧的湖水,“也好,由得世家去愁吧。棋子么,原本也不在于多,称手才是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