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氏……齐云天法身出行,飞遁极快,风声自耳边呼啸而过。那彭文茵自入得洞天后,立场便摇摆不定,时而亲近师徒一脉,时而又与世家为伍。琳琅洞天在时,这彭真人自然是制衡她的一步好棋,但如今琳琅洞天已不大过问门中之事,摆明了要对魔劫袖手旁观,那一些多余的枝叶,也该修剪修剪了。

那彭誉舟乃是昼空殿长老,若是见事不好,极有可能躲入昼空殿中。自己虽不惧那世家地界,但若是想借此敲打一番守名宫那位,那自然不能让其有遁逃的机会。

遥遥地,龙渊大泽之水便送来些许法力的波澜,显然是前方有人斗法的余威所致。他随手捻过一缕气机,心中已是分明。

“好好,既是如此,我也告诉你,他此举乃是奉我之命,你待如何?”一声蔑然大笑远远传来,想也知当是彭誉舟无误。

张衍的肃然冷斥随之而来:“彭长老请慎言,若真是如此,你也逃脱不了干系。”

彭誉舟似是不屑:“那又如何?我为昼空殿长老,你能动我不成?”

齐云天目光微沉,抬指一点,下方整片龙渊大泽随之争先恐后地沸腾而起他修北冥真水多年,早已可御一方沧海,罔论守名宫四面这万顷之水一道飞瀑冲天而起,直通云霄,他信手拂开流云,从容步下,伏波玄清道衣被罡风吹得猎猎翻飞:“彭誉舟,张师弟不能拿你,那我来如何?”

云头一分,大浪四起,齐云天微微一笑,对上彭誉舟仓皇失措的脸。

彭誉舟被那目光看得心中一颤,大惊失色:“齐师兄?”

真是好表情。

齐云天笑意和缓,目光似要看透那张因慌张而紧绷的脸,好整以暇且气定神闲:“彭师弟,你管教门下不力且不去说,又罔顾弟子性命,若不惩处,门中人心难安,随我去掌门面前请罪吧。”

彭誉舟手指微动,似在那一瞬间动了放手一搏的念头,然而齐云天却不曾有半点多余的动作他太了解彭誉舟,就算如今两百余年过去,入上三殿得一席之地,这个人也仍是当初那个十六派斗剑畏缩不出的怯懦之辈。莫说此刻自己与张衍皆在,便是只有一人,他也断不敢尽力一战。

齐云天目光一转,这时才意识到张衍正专注地望着自己,视线就这么猝不及防交接在中途。

那目光……那目光让他没由来地想起许多许多年前,那时自己自北方阵脚的悬崖上高高坠落,而这个人袖携剑光从四象斩神阵中破阵而出。他们的目光猝不及防隔了一场大雨对上,他从那双眼睛里看见了一线天光明朗,多少岁月亦无法辜负。

他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样不合时宜的时候回忆起从前的张衍,那个还不是十大弟子首座的张衍。他也不大清楚张衍眼中的自己是否还一如旧时,只忍不住想小心地收拣起这段澄定的目光,微微还以一笑。

但他终究不能在人前表露出半点破绽,就连这一刻的对望,也只能转瞬即逝,如荼蘼开谢,春事短纵。

那厢彭誉舟果然没有一战的勇气,只能转向张衍,咬牙切齿地放上一句狠话:“张师弟你好本事,竟然能请动齐师兄,今日是我棋差一招,输给了你,来日必有回报。”

张衍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彭长老这般伶俐的口舌,还是留着为自己开脱吧。”

彭誉舟一噎,但瞥见高处尚有齐云天在,只能垂头告负:“齐师兄,我随你前去认罪。”

“彭师弟,得罪了。”齐云天随手一抬,自有浩荡水浪将面前这个犯事之人拿下。

此刻龙渊大泽之上只余他与张衍相顾无言,那一刻似乎各自都有话要讲,却又都不曾率先开口。

最后,齐云天隐约可感不远处守名宫有气机微动,当是他有意惊动的那人已然上钩,既如此,便不宜再耽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