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我往这么多年,难免互有胜负。”齐云天仍是无谓地笑了笑。

张衍握了他的一只手,牢牢抓紧。云间和煦的阳光落在那平静的眉宇间,照得齐云天的气色亦明暖了几分,而张衍却只觉得他到底还是清瘦了几分,从前那份端持从容的气度愈发酿出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深邃,那双眼睛里此刻分明映着自己,却又如何像是下过一场迷蒙的雨?

他用额头贴上那只手的手背,长呼出一口气:“大师兄,我回来了。不会教你再一个人了。”

齐云天不觉眨了眨眼,有些出神地注视着他,良久,才极轻地恩了一声。

张衍觉察到那只手微弱的颤抖,索性握得更紧,一定要他一寸寸指节都安定下来。

“大师兄可知,我为何愿意接下这十大弟子首座之位?”他吻过齐云天的指尖,忽然开口。

“你本就担得起这个位置。”齐云天抿唇微笑,只是终究有些凝沉,“只是魔劫在前,我却亲手把你拱上这个位置,我……”

张衍手上用力,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只看着他,一字字分明道:“大师兄替我遮风挡雨了这许多年,如今,也该换我来了。”他握着齐云天的手一点点收紧,平静且坚决,“如今坐上了这个位置,我才能真真正正地护你周全。不管是世家,还是什么魔劫,都有我。大师兄,你都有我。”

“好。”齐云天声音略哑,终是笑着答出这样一个字。

张衍静静看着那双眼睛,只觉得终于看得更清晰了一些,清风徐来,满满的皆是鲜活而清爽的气息。

他枕在齐云天的腿上,任凭那只微凉的手落在自己的额间与脸侧,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收起在东胜洲的见闻。他此番远游,除却看顾祖师禁制之事外,本就是奉命替沈柏霜整顿涵渊派,让这片溟沧外府得以在东胜洲立足,与东胜洲诸门诸派自然少不了往来。可说道的,自然也更多。

齐云天一桩桩一件件耐心地听着,闻得他提起得见白阳洞天门下弟子韩王客时,不觉一笑:“沈真人洞天后,确实自东胜洲领了几名弟子回山,只是却并未叫紫光院录册。我那时略猜测过一二,不想果然是李真人弟子。”

“却不知门中对他们作何处置?”张衍不觉一问。

“说来他们也算是洞天门下亲传,若无当年之事,如今也该入渡真殿任长老之职。”齐云天微微摇头,“但既已是弃徒之身,哪怕有沈真人保举,地位亦是尴尬。”他沉吟片刻,又道,“你若有心,届时魔劫之际倒不妨以你首座之名请他们出一番力。若其能挣得一份功劳,日后要为之说话,也站得住脚。”

张衍颔首:“我也做此想。倘若真要应对魔劫,能多几个得力之人一齐出力总是好的。”

“说到首座之事,”齐云天曲起手指敲了敲自己的眉骨,忽然一笑,“有件事我可得事先与你说上一声,你自己也好先拿定主意。”

“哦?”张衍听齐云天有几分揶揄之意,倒觉得有趣,凝神听着。

“霍轩还在位时,曾一度扶植了不少小宗门,到杜德上位,又以手腕镇压,如今换你接替,势必有不少意欲依附溟沧之辈想要投石问路。”齐云天轻笑一声,“你那昭幽天池如今也算人丁兴盛,只怕到时免不了被意欲结亲之辈踏破门槛。”

张衍倒确实没想过这一层:“还有这等事?”随即故作恍然,“这想来当是大师兄的经验之谈了?想来大师兄当年必也受过这般阵仗。”

齐云天不觉哑然:“倒教张师弟失望了,为兄接替首座之位时尚未收徒,自然免了这不少麻烦。”

张衍略想了想,笑道:“我瞧着梦娇师侄与周师侄也是不差的,想来这等事总是免不了。不过只怕真有人敢来提这结亲之事,大师兄也是舍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