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衍见他仔细打量着那片茶,便知他果然喜欢。

齐云天将这一盒茶小心收起,抬眼看着他,静静笑开:“茶有旧时,但你的心意,我自当珍之重之。”

珍之重之。

张衍听着四个字,那一刻动了动唇,几乎想再说些什么,问些什么。而海上已是开始起风,浪涛逐渐有了不稳之势。齐云天见他欲言又止,知他不舍,但终是只得道:“有什么话,留到回来再说也不迟。”

“也好。”张衍稳住了目光,“你也要保重。”

红日已在海的尽头露出一点点绯色,熹微的晨光照亮发梢与眼睫,风送来远处腥咸的湿气,刮得衣袂纷乱翻飞。

齐云天踏上龙鲤,拍了拍那独角,龙鲤早已不耐,立时奔浪远去。他借着远去前的最后一刻回头,看着那个伫立于海上目送自己离开的身影,只觉得这一刻的渐行渐远,竟有种令人心惊的酸楚,牵动着神魂,带来莫名的伤痛。

他从未觉得如此疲惫,以至于站立不住,一点点跪坐下身,抬手按住肩头。

明明是法身出行,可竟也觉出了一种五内被蚕食腐朽的疼痛,气机凝沉滞涩,不似来时那么轻盈随性。

齐云天微微皱眉,运功勉强压下了这点异样,催促龙鲤再快一些。

微光洞天内,颜真人端坐于一方潭水上,小案对面空有一座却无人,仿佛是在等候着什么。片刻后,洞天内气机一荡,潭水波澜忽起,待得静下时,座位上已多出一人,正是萧真人。

“说吧,如何忽然唤我而来?”萧真人一掸衣袖,懒懒笑道,“我与杜师兄的棋可只下了一半。”

颜真人神色仍是淡淡的:“是你乐意听一听的好消息。”

萧真人坐直了些:“哦?”

“正德洞天手上有一件真器,唤作弥方旗,你当知晓。”颜真人道,“此物可向四方摄取灵机,镇压一方天地,当年门中内乱时,便有不少人吃过此物的苦头。”

“不错。”萧真人点了点头,仍觉得他此番说得有些没头没尾,“你何时竟在意起此物?你手头那件白龙金锁也是不差的。”

“我也是才得到的消息。这些年玄水真宫那位安分了不少,门中几乎不如何露面,我等原道是他不肯轻易出手免得被你我捉了破绽,如今看来,他竟是力不能及的缘故。”颜真人微微一哂,“那齐云天修得元婴法身后,正德洞天便拿弥方旗锁了玄水真宫。”

“当真?”萧真人眼中顿生一股狂喜之色,不觉脱口追问。

颜真人一拂长须:“正德洞天那边,自有双眼睛替我盯着,当假不了。”

“如此说来,那齐云天早已是被禁足,还是被自己师父所困,哈,这才真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萧真人轻笑出声,随即又有几分遗憾,“若我等能早点得知,何愁不能趁热打铁,下一剂猛药?”

“如今知道也不算晚。既然正德洞天已对玄水真宫那边也没了情分,齐云天便失了一重靠山。”颜真人曲起手指敲了敲案几。

萧真人点了点头:“落到这个地步,所谓师徒关系已是名存实亡。只可惜这么一锁,齐云天也只能留在那玄水真宫,我等若是想做些个什么安排,倒也难把手伸进到那玄水真宫的地界去。”

“你们有何打算?”颜真人听出几分弦外之音。

“听说长观洞天那边,不日宁冲玄大约也要入得元婴境界。如今十大弟子接二连三成就元婴,早已不是齐云天一枝独秀的时候了。”萧真人意味深长地一笑,“诚然,那齐云天是得掌门师兄青睐,但若是他自己修为不济,道途止步于此,又如何担得起重任?而门中诸多新秀并起,又如何不能另选他人?我知你也有你的计划,可惜这些年也不见你下手。我倒是等得,只是太易洞天那边等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