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如火一般的烧灼煎熬。

齐云天突然意识到也许这就是自己所要寻找的目标除了小界的主人,没有谁能在这里留下如此清晰的印记。

他刚要让神意沉入更深处,猝不及防间,一阵尖锐的疼痛呼啸地贯穿胸口。

那不是水里传来的气机,而是与他神识相通的坐忘莲。

一直沉静而有条不紊的水汽灵机瞬间被搅动,突如其来地波澜几乎让人心神不稳。齐云天自水中蓦地睁开眼,手上法诀一撤,来不及等全部力量回归身体便破水而出。

绵密的疼痛如千刀万刃割剐而来,强行中断功法的反噬来得毫无防备。漫天荒凉的苍白风雪里,齐云天唯一能看见的,是那个自高处坠落的黑色身影。

“张衍!”

通天的水柱在一瞬间散开,如同天水飞瀑。齐云天飞身而去,追逐着那个不断下落的身影,终于抢在落地之前将他一把抱住。滔天大水托着他们缓慢落地,最后在四面八方的寒意间一点点不得已冻结成冰。

但齐云天并顾不上这些,也许是心神还未完全从功法的反噬中平复,也许是那些本就不值得在意。他怀抱着张衍,坐在这样一片冰天雪地之中,识海的空洞仿佛过了许久才被铺天盖地而来的情绪填满。

那样一种,似曾相识,而又变本加厉的感觉。已经那么多年过去,原来有些疤痕从来不曾愈合过。

怀里的年轻人还带着呼吸,只是气机微弱,身体冰凉。齐云天抱着他,下颌抵着对方的额头,抬眼看着不远处那一片血色。深红的血迹在大雪中蔓延,血泊中央还钉着一把碧色的法剑。只是那法剑已被冰霜冻结,连带着周围还散落着被冰冻坠地的其他法宝。雪地上交错着无数激战过的痕迹,伴随着某种妖兽尸体的碎块,几乎是一场死斗。

他收紧手臂将张衍抱得更紧了一些,目光有些失神地望着这一片血色。

仿佛那种无望又回来了,那么多年过去,道行早已不可同日而语,居然还会有这样的时候吗?不,不,甚至远比那个时候来得更撕心裂肺,真是讽刺。

心头猛然一震,龙啸声忽然划破高天,苍穹万里云色俱黑,只一瞬间便有万千惊雷砸落,那样天崩浩荡的声势之下,四面八方的冰原都得砸得粉碎,底下冻土已焦。狂电霹雳落地之后犹不止息,近乎疯狂地蔓延,交织成网劈裂周围一切。皑皑白雪落地即化,再无法积起,满目一片紫电青霜。

齐云天低声咳嗽着,咬牙咽下一口血气。力量奔走而出得始料未及,若非一时心绪过分激荡,也不至于失控至此。

龙盘大雷印。

这门神通他已经很久很久不曾用过了,如今再见,才惊觉原来自己当年心存了那样多的恼恨与不甘,积攒到今朝,依旧风雷震动。

耳边一片死寂,齐云天深吸一口气,那样冰冷的气息冻得人心里发凉,却也终于让人清醒了过来。他低下头,看着那张年轻英俊的脸,握住对方被他画上了一抹莲纹的那只手,坐忘莲的青光又一次绽放开来。

一颗空落落的心竟然也就这么安宁了下来,体内翻涌的气血随之平静。

真是让人啼笑皆非,那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想要紧密地去拥抱住谁,这算是什么呢?那样的迷惑人,说不清也道不明。

他握着张衍冰凉的手,贴在自己的侧脸上。

这样的一个人啊,既年轻,也骄傲,他没有办法不去在意。他与他没有做成师徒,反而成了师兄弟,真是天意作弄。其实都无所谓,怎样都好。他张了张口,似想说些什么,但又能说些什么呢?他不大知道该怎么开口,那些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吐露。

“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的。”

齐云天忽然微微笑了起来,又带了些叹息,声音很轻,却暗含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