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青石小路缓缓而行,忽然听得深处传来断断续续的笛音。虽然不通音律,但他还是能分辨出,那是秋水笛的音色。
张衍克制了脚步,抬手无声地拨开垂落在眼前的一丛竹枝。那个青色的身影背靠着朱漆圆柱斜坐在凉亭的阑干上,宽大衣摆一角垂落在水中,于是那身影就像是从水中生出一片植物,葳蕤而寂静的盛放。
齐云天执着那根青花白玉笛,仿佛那是教人多么无可奈何的一道难题。他沉着思考了片刻,才又一次试探着横笛在唇边,缓慢而生涩地吹出几个音。那几乎不能称之为一段调子,停顿得太久了音节毫无连贯可言,中途一声突兀的偏音硬生生打断了中止了这次吹奏一池湖水都被这一瞬间失控的音律带起,化作波涛汹涌之势。
“……”齐云天放下秋水笛,抬手重新抚平了水面。由天水离玉炼制的斗法之器本就有别于供来消遣的怡情之物,哪怕竭力控制着一身气机,也难免一时失察,搅出千涛万浪的波澜风云。
他仿佛很少遇上这样不拿手的事情,此时端详着手中的秋水笛沉思许久,还是忍不住再试了一次。
他的每一个音都来得太艰难缓慢,张衍听不出那是一首什么曲子,只是齐云天却练习得很专注,阳光透过茂密的竹林落在他端庄的眉眼间,细长的手指上,青色的衣袍被风吹得时而扬起。
又一次错音之后,他终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从袖中掏出一枚玄青双色的同心结,拿捏在手中的动作极是小心,却还是忍不住翻来覆去看了又看,眼中蕴起掩不住的笑意,是显而易见的爱惜与欢喜。他抬起头,目光落在高远的晴空,轻声哼起一段调子,仿佛是想重新分辨其中的音节。
这次张衍终于听清了那首曲子。
那是一首他还算熟悉的曲子,昭幽天池外的鱼姬总是喜欢唱起这婉转的小调,柔而细的声音像是丝,能织出好一片缠绵锦绣。
“朝来提笔写相思,只恐入暮云雨迟。相见不识相别恨,未至情深情不知。”
张衍静静地注视着那个青色的影子,明明是那样安静的一个侧影,他却觉得哪怕一寸光阴都是汹涌的。像是什么呢?像惊裂苍穹的雷霆,像排山倒海的潮水,像溅开的血,像落下的泪。
他没有出声,放下了那截柔软的竹枝遮蔽在他们之间,沿着来路重新走向天一殿。
那危危殿宇在日光下透着雍容与威严,殿前的台阶一级一级谄媚地向上蔓延。清冷的砖石上雕琢着云海盘龙的纹案,被晒得发亮。这样一个令人昏昏欲睡的时节,疲倦也趁虚而入。
明明一切都被照得如此清明,分毫毕现,可又总有什么看不通彻。
真是模棱两可,一眼望过去,人仿佛都要溺在其中。雾蒙蒙的一片里,连风声都像是记忆中时断时续的话语,太旧,听不分明。
可那些声音又从未老去。猝不及防地想起,还是少年时揣在心里,映在眼中的温存。
真是迷惑人啊。
第二百零五章
二百零五
走进天一殿时,齐云天依稀从迎面而来的晦暗中感觉到了一丝与以往的不同。他愣了愣,随即一笑,放轻了脚步。衣摆无声逐级曳过台阶,他抬起手,指间亮起一点微弱的清光,照亮榻上那张熟睡的脸。
张衍不知是何时来的,也不知睡了多久。齐云天在床头坐下,专注而细致地注视着那张过分俊朗的面孔。这么多年过去,这个年轻人仍像是初见时一样英气逼人,眉梢眼角都是意气风发的骄傲与张扬。只这么看上一眼,目光便随之柔软了下来,只觉得此时此刻的静谧也来得心满意足。
看得久了,终是忍不住伸出手,想去确认这个人是不是真的近在咫尺,却又在即将接触到那张脸时手指一收,唯恐惊醒了他。
齐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