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他并没有诉之于口,不曾想齐云天已是看出来了。

“我再陪陪你。”张衍仍是取了明珠掷入殿中圆池里,清光霎时盛放,照亮对面那人不甚分明的眉眼。

只是这光纵使亮起,在这偌大的殿宇中也显得幽凉而清冷,生不出红烛明火的暖意。殿内寂静一片,隐约可闻外面三生竹林叶落之声。他索性挪了个方便的位置,侧身一倒,枕在齐云天膝头,抬手绕了一缕垂到眼前的长发:“刚才说到哪里了?”

齐云天愣了愣,随即笑着默许了压在腿上的重量,低头一笑,替他把衣襟上的一丝褶皱抚平:“你说你那五徒弟就要去蓬远派与人结亲,虽是一桩机缘,但也不知前路如何。”他的手指停在张衍脸颊边,“你倒是舍得。当初刘师侄离山寻药数十载,你口中不说,心中也总惦念着。如今姜师侄一去不知何日能归,你这做师父的,岂能不记挂?”

“那小子是去成亲,又不是去什么龙潭虎穴。”张衍笑了一声,又换了副正儿八经的腔调,“话说回来,连我那徒儿都已是成亲了,大师兄何时嫁到昭幽天池来?”

齐云天好脾气地唇角一弯:“这怕是有些难,不过请一道法旨接张师弟上花轿抬到玄水真宫大约还是可以的。”

言罢,两人都低低地笑了。

“其实只要心在一处,这些繁文缛节山盟海誓都不打紧。”齐云天任凭张衍把玩着自己的头发,笑过后忽又轻声道。

张衍放开那缕碎发:“大师兄仿佛格外不相信那些连理鸳盟?”

齐云天凝神注视着他,半晌后才温言开口:“谈不上信与不信,只是从前见多了怨偶分飞,便觉得这等虚礼也就不过如此。”他的目光落在旁处,话语间带了些唏嘘之意,“像是秦真人与你的恩师周崇举,还有微光洞天那位……”

他自知失言,蓦地一顿。

“哦?颜真人也有过妻室?”张衍嗅到了八卦的气息诚然,他不是一个八卦的人,但偶尔也想听齐云天摆谈一些陈年往事。

齐云天听他如此问,索性也就讲与他听:“只不过定了鸳盟,还未行大礼便被退了婚,算不得是夫妻。”

张衍回忆了一下颜真人那张老瘦枯槁的脸,若有所思地一点头:“那姑娘真是明智。”

“……”齐云天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觉哑然,“你莫看微光洞天如今这副模样,年轻时也还,”他斟酌了一下措辞,“一表人才。”

“大师兄的标准未免放的太低了。”张衍揶揄道,“不过颜真人毕竟是一派洞天,想来也不缺投机取巧之辈巴结这门亲事。”他对于门中一些错乱关系并不热衷,只偶尔听周崇举提起一二,也就唯有与齐云天才会说些闲话。

齐云天略微回忆了片刻,才道:“这门亲事定下时,颜真人还未曾洞天,女方与他一般,俱是元婴三重境的修为,乃是萧真人的七侄女。论辈分,颜真人还得唤她一声师姐。他二人定亲之前便已结琴瑟之好,只是门中当年正值多事之秋,许多事情便耽搁了下来。直到掌门师祖继位,颜真人才提了这门亲事。”

“萧氏竟也答应了?”张衍好奇。

“答应了。毕竟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齐云天长长叹出一口气,垂下目光静静地注视着他,“何况那时门中师徒一脉与世家都已耗空了底子,能结上这样一门亲事,对双方都有利无害。”

张衍思量了一番利弊,微微点头:“如此说来,当是为大局所计,那如何后面又退了婚?”

“是那位萧师叔忽然间提出来的,她与颜真人仿佛大闹过一场,然后便执意退了这门亲事。几位真人当年以为这不过是寻常夫妻吵闹,本想去说项,谁知也被驳了颜面。再后来,这事情便淡了,那位萧师叔也转生去了。”齐云天闭了闭眼,随即补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