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样说,未免太伤你徒弟们的心了。”红衣的少女自他袖中溜出,仰着头,略有些不认同地开口,“若不是他们替你拦着,你如何能刚好赶上?”
“他们都是好孩子,所以才不该成为我的弟子。”齐云天淡淡开口,缓步往天一殿走去。
法宝真灵急急忙忙地跟上他的步伐:“我不明白。为什么呢?给他们一个名分便那么难吗?”
齐云天目光平静得近乎寒凉,遥望着更远处脉脉无边的阴云:“前辈当然不会明白。若他们是我门下亲传,世家便更不会放过他们了。他年,或许在我某一次闭关,或者自顾不暇的时候,等着他们的,便是比今时今日更要人性命的灾劫。”
“我虽然不明白,但也看得出你此番与世家几乎也算撕破脸了,没关系吗?”真灵跟在他身后,好奇而忧心地瞧着他。
“我与陈氏,与世家,早已是不死不休之局。他们容不下我,我也从未想过要留他们。”齐云天轻描淡写地发话,话语间有刀锋似的锐利,却又终是成了自嘲的一笑,“可惜……掌门师祖到底是道高一丈。”
真灵没有接话,只静静地听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很少露出这样的锋芒,那是时隔多年酿出的恨与不甘,任谁都会被压得跪下,他却站得笔直。
“当年我离山赴十六派斗剑之前,师祖曾言,若我归来,便许以上极殿偏殿主之位。那时我却只觉得,那个位置太高也太险,眼见过那些恩怨情仇后更是非我所愿。可师祖却说,若我真的能回来,也许便不会那么想了。”齐云天的目光落在很远的地方,说起那些很少回忆的过往,“后来我回来了,我才明白自己是真的需要那个位置,那重身份。若是没有这些来自高处的权利,我凭什么去让世家的人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这不是很好吗?”
“是啊,我成了溟沧下任掌门的候选,有了和世家博弈的资本,可是,也正因为将来我会是这一派山门的执掌……”齐云天轻笑一声,眼中说不出是什么情绪,“许多事情到底是不能了。”
红衣的真灵听出了那话语间的机锋,倒吸了一口气:“你想让他们血债血偿?”
“若我不是溟沧下任执掌,若我无需在意这一派兴衰,我自然要将那些仇辱千百倍地讨还回来。偏偏又正因为我坐到这个位置上,才得到了与世家相争的机会……其实从一开始,我也只是掌门师祖制衡世家的棋子罢了。”齐云天阖上眼,话语渐低。
“看你这个样子,真怕什么时候你会什么也不顾,搅出一片腥风血雨来。”真灵虽是笑着,目光却依稀可见叹息。
齐云天低下头,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抚了抚她的发顶,自袖中取出那枚青玄交织的同心结仔细端详:“若我始终是了无牵挂的一个人,或许终有一日会忍不住将一切都舍弃了。但如今,却不会的。”
“原来这才是你的枷锁啊。”真灵嘻嘻地笑了起来,“不会觉得被束缚住了吗?”
齐云天垂眼笑了笑:“我心甘情愿。”
红衣的少女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欲言又止。她看着那一袭青衣渐行渐远,眼中的笑意也随之寡淡了下去,露出无声的悲悯。
陈氏派人欲闯玄水真宫的事情不过几日便在溟沧沸沸扬扬地传开,只是因为此事涉及到洞天真人与三代辈大弟子,到底没有谁敢在明面上议论,只能私下窃窃私语几句,以满足那颗八卦的心。倒是长观洞天的孙真人听闻此事,大是不满道,若有洞天法旨便可为所欲为到处放肆,那自己这便写上几份,教人也去闯一闯太易洞天好了。
这话说得实在尖酸,陈氏却难得没有半点反应,仿佛此番被驳了面子,便要夹着尾巴做人一般。
彼时齐云天在玄水真宫内听着范长青的回禀,一派无波无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