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一哂,将手中的竹枝一掸,“不错,此事确实匪夷所思。齐云天处心积虑搬弄是非,设计我与元贞洞天入局,却又半途而废,这实在不是他的作风。”

他斟酌片刻,眼中多了几分锐利之色:“这些年我与元贞洞天已是撕破脸皮,琳琅洞天也因此与我生分了,齐云天离山之事是否与之有关难以断定。不过眼下也无需深究这些……齐云天是否真的不在溟沧尚不好下定论,倒不如……”

“倒不如什么?”任名遥心下好奇,不觉追问,随即被颜真人的目光一扫,才意识到自己逾矩,连忙低下头去。

“此番你做的很好。你自孟师兄门下转投我处后,便事事尽心,我自然不会亏待于你。”颜真人居高临下审视着他,忽又酝酿出几分和蔼笑意,“说来也是可惜,当初但凡孟师兄对你多上点心,你如今的道行也不止于此。”

任名遥将头埋得更低:“多亏真人肯赏识于我,否则这溟沧只怕已没有弟子的一席之地了。”

颜真人挥袖间赐下一道符箓予他:“你是个不错的孩子,继续替我盯着玄水真宫吧,日后好处少不了你的。”

“多谢真人!”任名遥感激涕零地叩首,“弟子一定会设法查清大师兄因何离山!”

颜真人挥手示意他可退下,随即眉头一动,向着外间放出话去:“可是清羽来了?”

青衣翩然的年轻人缓步入内,正与退下的任名遥错身而过。洛清羽余光瞥了身旁那人一眼,心头一跳,但随即面色如常地来到颜真人面前见礼:“弟子今晨功成出关,特来向恩师问安。”

颜真人望向他时目光缓和了些,略一点头:“不错不错,自你得成元婴后,又添了几分精纯之气。”

“全赖恩师教诲有方,弟子才能有如今造化。”洛清羽轻声对答,随即努力想让自己的口吻显得漫不经心一些,“方才那位,仿佛是孟师伯门下的弟子?”

“怎么,你很好奇?”颜真人的眼神骤然一冷。

洛清羽心中一沉,随即镇定而不失敬重地对答:“弟子只觉得那位师弟仿佛有些面善,可是孟师伯有事传达于恩师?弟子如今出关,自当为恩师分忧。”

颜真人这才神色稍霁:“不是什么要紧事,你专心修行便是。当初你于大比之上斗败庄不凡,得了这十六派斗剑的名额,为师甚是满意。但如今距离法会之期尚有数载,随时都可能滋生变数,你万不能大意,无事便不要外出了。”

洛清羽温顺地应下,目光中却隐隐闪过一丝忧虑。

一炉丹药大火炼制了三天三夜,最后也只得成寥寥几颗,不过鱼眼大小,金光流转,被盛在白玉盘中消去烟火气。

张衍回到殿中时,齐云天仍未醒来,红衣的真灵也抱着膝盖蜷成一团睡去,唯有法镜高悬,警惕着四面。

他不动声色上前两步,真灵便惊醒了过来,抬头见是他,便没精打采地撤了“花水月”,换了个地方以更舒服的姿势入睡。张衍重新在床头坐下,将白玉盘放至一旁,又一次把过齐云天的脉搏。

还是与之前一样,无病无伤,偏偏一身气机衰弱得紧。

张衍握着那只手,揭下那方白玉面具无论温暖多少次,那只手最后都会凉下去,教人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很久没有这么好好看过这个人了,他依稀觉得齐云天眉眼间的疲倦比往日更浓。就算背着一座山,这个人也总是游刃有余的样子,或许只有在此时此刻,才会泄露一星半点的力不从心。

他自盘中挑出最通透的一颗丹药喂入齐云天口中,然后低下头吻上那血色淡薄的唇,将丹药抵入他的喉中。

那种熟悉的亲近感来得教人恍惚,张衍最后还是俯身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