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衍心中暗赞,取了那书册随意翻开一页:“书中第十九页开篇第一句为何?”
“‘因果之道,在乎天,不在于人,故有人意所改者,皆天道使然尔’。”齐云天徐徐背出书中句子,顿了顿,望向张衍发声的方向,似笑非笑,“师弟可还要继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一百四十四
张衍看着那个端坐于小案后长发披散的身影,青色的发带蒙去了那双静谧深邃的眼睛,只留出侧脸与下颌清削的弧度,颜色浅淡的唇抿出一点微薄笑意。
是了,这确实是他的大师兄齐云天。许多事于旁人而言,几乎不敢想,更不敢做,而齐云天不同。他仿佛有种与生俱来的从容,那从容是烙印在骨子里的,哪怕走一遭刀山火海,龙潭虎穴,剥去那层八风不动的皮囊,敲开那挺立得笔直的脊梁,也是寸寸端庄。何况区区杂说注疏?
他抬头望着四面八方的文山书海,又看向另一处书架,目光数着层数往上游移:“震字架第六十九层左数十八格所放何书?”
“当是《云中谈》的残卷。”齐云天笑了笑,“共计一百七十二页,分十九章,其中《泽芝》一章失传,《镜缺》《重泉》两章不全。”
张衍拿过那残卷,想问的已被齐云天先答了去,于是换了个提问:“‘众妖皆谢之,得闻付道人自讳襄斯,欲寻至宝,遂一指东华’……”他略微一顿,不曾想这等书阁里居然还留着不少杂谈。
“言一玄机妙地,尝有烛天之光七日不歇,付道人闻之,欣然而往,终不复回。”齐云天顺着张衍停顿处不紧不慢接了下去,一字不差。
“……”张衍默默合上手中残卷放回原处,仰头望更高处看去。
“古藏经典都在百层之上,”齐云天虽蒙着眼,却也约摸能猜到张衍此刻动作,不觉一笑,“张师弟不必客气。”
张衍又陆续点了十来卷高处的书册,齐云天皆是有条不紊一一答了,他心中叹服,又觉得如此未免有些无趣。
他这位大师兄博闻强识,又枕经籍书,要考到他倒实在不易。
他随口又问过一句,听着齐云天背出一段真器合道之说,忽地望见乾字架极高处竟空了一格,心中便有了主意,面上倒仍是正儿八经的样子:“大师兄,乾字架第二百一十七层最右一格,又该是何书?”
齐云天仍是对答如流:“乃是《太初见气玄说》,记载着一门可夺天地造化,以道本为基的秘术。”
张衍施施然落至他面前,隔离条小案,低下头看着那张干净斯文的脸,暗自一笑:“错了。”
齐云天不觉愣了愣。
张衍俯身贴近他耳边,低声笑道:“那里已无此书,师兄所言,自然算不得对。”
齐云天哑然失笑,偏了偏头:“倒是我失算了。”
“师兄既然认输,”张衍抬起他的脸,拇指停留在那带着笑意的唇角边,“那是否也该认罚?”
“哦?”齐云天能清楚地感觉到那只手停留在侧脸的温度。
张衍最清楚他的从容,偶尔也喜欢抽走这份从容。他抚过齐云天的侧脸,有种温存的情绪自心头流淌而过,却不曾干涸,反倒有些发烫。他并非一个如何贪恋欲望的人,入到多年,对风月也看得极淡,偏偏对着齐云天,却总是会有所波澜。
仿佛是食髓知味,又仿佛是情到浓时顺理成章。
是要在这里消磨上多少岁月,才能将那些典籍烂熟于心?张衍想起之前齐云天曾于自己说起,少时读书,每每乏了,便饮上一杯药茶醒神,再往下看。而这样的勤勉,为的也不过是一句不辜负师长期许。
他从前总是为了长辈的期许而活,无论是他的老师师祖,还是那位晏真人。或许去争那十大弟子之位是他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