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他抬手按上心口,那些莫名的不安还纠缠在心头。是担心张衍闭关中断,修行受损吗?那倒不是,坐忘莲近日传来变化的感觉,仿佛是受到了极震撼的气机冲撞所致,想必张衍突破丹壳已至最后一步,不日便要出关。那是因为什么呢?
是了,确实,自己竟是在担心他会想起来。
这担心从前来得细微,后因着误会宁师弟的缘故,方要小心翼翼地遮掩。就这么辗转到了如今,这担心仍会在猝不及防地时候扎上心头。
他有时会想,若张衍记起来了,应该也无妨,便是他想不起来,自己直说了,又能如何呢?可百般思量,又觉得并非真的那么轻松。一桩桩一件件,如何开得了口呢?又该从何说起呢?现在这样已是很好,何必再起波澜?
齐云天低叹一声,转身往天一殿折返。张衍出关在即,守名宫魔穴一行于大势上亦无从阻拦,真正值得在意的,反倒是微光洞天此次的挑衅。虽说洛清羽是拿捏在手了,但这位师弟实在是个君子,眼下倒还不是动用这棋子的时候。不过要说微光洞天的软肋……齐云天走过三生竹林,转头看着那一片郁郁葱葱,忆起那日在沅芷亭所见的楹联题字,心中已是多了几分主意。
天一殿内暗沉一片,此刻这暗沉却反而教人心静。
左思右想,许多念头总是绕不开张衍。齐云天在圆池边坐下,反复斟酌了良久,终是从袖中掏出那面棱花镜。
他稍稍渡入一缕灵机,然而静候半晌,却不见“花水月”的真灵现身。
这倒是件纳罕的事情,若换作往日,那小丫头早已是蹦出来幸灾乐祸地数落他一番,再大言不惭说教几句。
齐云天望着镜子中自己的面孔,最后还是抬手抚过镜面,气机流转间,“花水月”自他手中浮起,泛出微光。他阖上眼,遵循着那股牵引的力量,遁入镜内。
再睁眼时,眼前之景已非暗无天日的天一殿,而是那片阔别了数十年之久的阆苑仙居,风中送来梨花的清浅芬芳,却又不知花香从何而来。那些亭台水榭分毫未改,还保持着昔年的本来面目,齐云天走过旧时的路,一时间略有些恍惚。祭炼了“花水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再入这方小界。
庭院开阔,布景雅致,池塘与山水的点缀颇为讲究,可见主人家原是个风雅之人。穿过那些流觞曲水,来到那座门扉大开的楼阁前,齐云天一抬头便看清道堂前高悬的牌匾“镜花水月”四个字来得端的是狷介不羁,曲折间又能见笔力遒劲,题字之人当有几分不拘泥于世的狂骄。
从前因着是误入此地,一心只在破除重围上,如今知晓了些前尘往事,再来细细审度,倒觉察出一些微妙的东西。
走进道堂,一应陈设俱全,同记忆里重叠得严丝合缝。四面的墙壁上挂满了屋主人的墨宝,正中一幅便是那句“云在青天水在瓶”。
齐云天行至那幅题字前,抬头打量了一番。这便是当初那法宝真灵肯由他祭炼的缘故,云在青天水在瓶,确实暗合了他的名讳。当年他的老师孟真人收他为徒时便曾有言,所谓云在青天水在瓶,那便是万物皆可为道,众生各能参玄,只是人人缘法不同,去处不一罢了,云者在天,水者在瓶,两不相干。
只是这幅字看起来,笔迹虽与匾额是出自一人之手,却又少了些力道,走笔更显潦草飘忽,竟教人读不出落笔时的心绪。
硬要说的话,不像是洒脱之作,更近似自嘲之语。
他品鉴了片刻,终是想起此行目的不在于此,那位法宝真灵口中的夫君是何人物并非他需要关心的事情,想来既是得成比目,又何辞死呢?
齐云天离开道堂,循着记忆沿着回廊往深处走去。
回廊的尽头,便是一座雅轩,风光更好。雅轩门上亦是有牌匾高悬,上书“惊鸿照影”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