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之上如镜,湖面之下却是炼狱。
师尊浑身都是血。被利剑刺入身体,就撑着归月再站起来,双眸不复清明,早已因杀戮变得麻木。
殷危娄跪在湖面上,拼命地捶打着湖面,一声又一声地叫着师尊。
师尊听不见也看不见他,殷危娄着急,喊到声音都有些嘶哑,湖面之下正在厮杀的师尊停下了,回过头,麻木的双眼望向殷危娄所处的地方。
“看到了吗?”
殷危娄不知道是谁在说话,这个突如其来的声音盘旋在脑海挥之不去。
“这才是他的真面目,杀孽一个。”
那个声音说完兀自笑了,隔着一层似有似无的湖面,二人目光相对,殷危娄拔剑挥出一道凌冽的剑风,丝毫不理会那诡异的声音,他想劈开湖面,想下去救师尊,任他如何动作,湖面都纹丝不动,殷危娄再次挥剑的时候,突然被一道力量赶出了师尊的神识。
他惊醒,从床上挣扎着起来,一转头,手中只抓住师尊的衣服,师尊早已不见踪影。
“师尊?!”
殷危娄捡起衣服胡乱地裹在身上,探出神识寻找师尊的踪迹,师尊并没有走远,就在寒清峰后山的灵泉,殷危娄连忙赶去后山。师尊正浸泡在冰冷的泉水中,发丝和衣服已经被浸湿,飘在水面。
“师尊……那里面凉,您……您先出来……”
他想下去扶白予卿上来,白予卿冷声制止道:“无事。”
殷危娄余光瞥见水面上飘过一丝缕鲜红,他跳下水走到白予卿的身边,果不其然,师尊的唇角挂着一丝血迹。
白予卿连忙抹去血迹,说道:“我没事。”
殷危娄愣了一下,盯着面色苍白的师尊,手足无措,想扶着师尊却总被师尊推开,殷危娄问道:“怎会没事?师尊为什么会这样?焚心的副作用……还是……”
白予卿又推了他一把,说道:“和你无关。”
无情道心碎了。
他知道自己的道心破碎在所难免,应当是……方才的事加剧了道心破碎的速度。
他想帮徒弟解蛊,他不想看到徒弟死,这件事本就是他自愿的,落得什么下场都怨不得别人。那种感觉应当叫喜欢吧?修无情道又动了心,道心岂能不破碎?
灵泉有稳定道心的功效,但是这对他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殷危娄着急又无措:“师尊……师尊先出来,里面太凉会发烧会生病……师尊……”
白予卿不肯,一转身又咳出了一口鲜血,殷危娄这次也不扶了,把他整个人从水里捞了出来打横抱起朝房屋走去。
刚才那一口鲜血呕出让白予卿头晕眼花,看不清眼前的事,只隐约看见徒弟过来,随即就被他捞上了岸,殷危娄脱下外袍裹住他,用净身术除去了他身上的水,这才把人放到床上。
脑袋一沾床,白予卿当即感觉天旋地转,再也睁不开眼。殷危娄则是跪在床边,握着他的手,不肯闭眼也不肯松开,一直等着。
殷危娄拜师的时候,假装自己在门外跪了一夜,这次他是切切实实的,在白予卿的床前跪了一夜。
他从天黑守到天亮,再从天亮等到天黑,夜半之时才等到白予卿醒过来。
雨还在下。
殷危娄叫了一声师尊。
白予卿冷漠地瞥了他一眼,继而把头转向别处,自顾自似的说了一句:“解蛊需要三次……”
三次,第一次道心就破碎成这样,他知道道心破碎会疼,但是未曾想到会疼成这副模样,也不知道后面两次能不能撑住。
殷危娄怔住了,头重重地磕在床沿边儿,额头磕出了一道道红痕,声音已然十分颤抖:“师尊……师尊……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