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们将东西搬下车,有条不紊收拾妥当,又采买了些银丝炭回来,屋中很快暖和起来。

沈瑛绮坐在窗边,只觉压在身上那股重担终于卸了下来。

稍歇息了片刻,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

沈瑛绮本想趁雨睡上一觉,下人却匆忙来报:“夫人,门外有一对男女想留下避雨,那姑娘瞧着病恹恹的十分可怜,您要出去瞧瞧吗?”

沈瑛绮愣了愣,命人撑了伞走出去,便看见两人站在门口,浑身透湿。

那男子瞧着像是有而立之年,浓眉大眼,气质英武,只眼角那块疤看着实在凶得很。

虽然眼下狼狈不堪,却气势凛然,湿透的衣裳紧贴在胸口,肌肉轮廓分明。

他背上背着的姑娘却年岁不大,一张小脸还没褪去婴儿肥,约莫都还未及笄。

看他出来,那男子抿紧了唇:“唐突打扰夫人,在下与侄女路经此地遇上了贼人,马车也坏在了路上,可否让我们暂且避一避?今后在下必有酬谢。”

一个外男说要进来暂避,沈瑛绮心下是不愿意的,可他带着那么个小姑娘,看上去似乎还病着,又让她狠不下心。

这男人虽然看着凶,倒也不像坏人。

迟疑一瞬,她点头道:“先生请进。”

男子先谢过,一双长腿三两步便迈了进来:“烦请夫人让丫鬟帮我这侄女换身衣服可好?”

沈瑛绮自无不可,忙让仆人替他们找来衣裳,领着云锦去给那小姑娘更衣。

那孩子紧闭着眼,一张漂亮小脸都没了血色,浑身都在打摆子,胡乱说着梦话。

沈瑛绮让人把碳烧得足足的,给小姑娘换下湿漉漉的衣裳,本欲离开,小姑娘却似是被梦魇了,忽然抓住她的手哭叫:“别……娘,别死,别碰我娘!”

那小手冰冷,让沈瑛绮本能反握住她的手。

这孩子恐怕是路上受了寒,这阵子本就冷,若是拖久了,更加不好。

沈瑛绮叹了口气,低声让云锦去请大夫。

一个小姑娘,被叔叔带着赶路,娘亲似乎还去世了?多可怜的孩子……

她任由她抓着她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哄她睡下。

不多时,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叨扰夫人,我侄女如何了?”

沈瑛绮怔了怔,见小姑娘还握着她的手不放,低声道:“她怕是风寒,我已命人去寻大夫了。”

外面那男子沉默一瞬:“在下僭越,能否进来瞧一瞧?”

沈瑛绮默了一瞬:“请进。”

她一个和离妇人,又快死了,也不怕什么。

男人这才推门入内,一身下人穿的粗布青衫在他身上也不显廉价,身姿挺拔高大,只站在那不说话都带着威严。

他只远看了一眼,见那小姑娘睡得安稳,便极守礼的顿住了脚步:“多谢夫人出手相助,墨筠感激不尽,若有能帮上忙的地方,夫人只管吩咐。”

沈瑛绮刚想开口让他不要客气,喉咙忽然涌起一股腥甜,捂着嘴又一阵痛咳。

污血顺着指缝渗出,墨筠顿时拧紧了眉:“夫人身子不适?”

沈瑛绮稍缓了缓,端起一杯冷茶想漱漱口:“无妨……老毛病了。”

茶未入口,男人拧眉上前,一把箍住了她手腕。

粗粝的指腹蹭过肌肤,让她一阵心悸,下意识想收回手,冷茶却泼了他一身。

祁墨筠意识到自己冒犯,后退一步道:“生病的人怎能吃冷茶?在下帮夫人叫人换热的来。”

沈瑛绮想说不必,祁墨筠却直接拿走了杯子,连带冷茶一起带走。

他平时并不喜欢多管闲事,但这妇人生了病还这样不爱惜自己,实在让他有些看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