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压烟丝时烫到的伤口蛰痛着他。所有的回忆都在说,只有他更坚定地无所畏惧,才能配的上他的女孩为他一次次的无悔付出。
他重新抬起头,撩起一个浅笑,率先开口:“杜先生,久仰。”
杜月笙稍稍一愣,无形中的第二次交锋,也没想到对方抵御地如此之快。杜月笙转身下楼,抬手做请。
杜月笙的书房古色古香,一踏进去的时候明楼以为自己进的是某间茶室的雅座,功夫茶的盘子就搁在茶几上。
杜月笙也没有坐到书案后头去,在沙发上关门落座,自己就动手在茶盘上忙开了。拉开红泥小火炉的炉门,置上茶壶,烧上热水,一边用一枝洁白鹅翎编制成的羽扇在那儿扇着火,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坐在他身侧的明楼看着总觉得滑稽。没有什么道貌风骨,倒像是农家烧灶头。
“小冬这几天新教我的玩意儿,我正新鲜着。明老弟就当个尝鲜的,泡的不好还要请你见谅。”
“孟先生也来了?”
杜月笙的小眼睛转过去,意味深长地朝着明楼深深凝了一眼:“谈生意,自然是要带足本金才够诚意的。我的本金很足,就看明长官愿不愿意接了。”
“可是你若先抢了对方的定金做挟,这未免有失公允。”
“生意场上本就是尔虞我诈,你是在这虎狼环伺的世道下手握上海乃至影响全国经济的人,这点生意伎俩该早就在你算计之中。明面上看着我胜券在手,可我也不怕和你透底,和你玩,我真是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着。赢,都不敢认为是真的赢。”
杜月笙搁下巴掌大的羽扇,一边开始烫洗,一边接道:“我是真希望我们能双赢。你看,之前那一件不是合作的很好。”
“只要他不被送进日本人的地盘,我尽力保他不受太多皮肉之苦。你要知道,这苦连我都受过了,这已经是我能做出的最大保证。杜先生该清楚,现在的上海,就算我撤走了人,你也带不走人。更何况我办不到。”
“大侄子,你不再仔细想想么?”
手上动作不停,关公巡城、韩信点兵。茶汤被循环往复在茶杯中,最后残余的茶汤均匀注入。杜月笙端起茶杯,将之奉到明楼面前。
明楼睇了眼茶杯,欠身接杯。
两人的手指一上一下接在白瓷薄壁的茶杯上,端端正正地僵持在半空中。
“我带不走我想带的,你就留不下你想留的。”
明楼本是凝在杯中茶汤上的眼神倏地扬起,对上杜月笙小眼中那抹阴鸷。他面色一凛,唇边泛笑,“是….”
话才出口,本是接在茶杯上缘的右手,细长的中指探到杯底往上用力将杯子顶起,空着的左手疾如闪电地探向杜月笙端茶的手腕脉门,一抓一握逼他松手。杜月笙没料到他会动手,即使料到了,他也根本不会是明楼的对手。
明楼稳稳接住了落下的茶杯,本是该照礼仪三口品完的茶被他一口饮尽置于桌上。
“我想要的,没人能阻止我去要。”
杜月笙并不生气,和这后生晚辈的几次接触中,他甚而是欣赏他的。不止他,还有他后来见到的于曼丽。当初万墨林在电话里说他们是不简单的两个人,这话,杜月笙是认可的。如果不是到了现在这个地位,方方面面牵绊地太多,他还是当年才从浦东乡下,经过十六铺码头闯入上海滩的小赤佬,他想,他会羡慕眼前这个男人。羡慕他做过,和正在做的一切。每个男人心里都有份戎马生涯,刀尖枪口,龙潭虎穴的英雄梦。他杜月笙用前半生走了一种模式,明楼在走另一种。
这一种,杜月笙未必会选择,但他羡慕,也敬重。只可惜,这份敬重无法交易。
他侧身将沙发小桌上的电话听筒拿下,拨了号,电话连接的是和上一回放在厅中一样的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