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们腹诽着,也觉得明面上是光鲜着的。
他不会,那没意思。也或者是因为他曾经就是坐在那下面的一个,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嘛!但他也会来76号,不来不显得重视,达不到鞭笞的力度。他让人在汪处经常打靶子的地方放了张圆桌子,两把椅子。
桌上有茶水有纸笔,有□□还有刀。
桌边坐两人,学中国人套了一身长衫的铃木菊一和穿着笔挺中山装的明楼。其他人都不准列席,该抓谁抓谁去,非礼勿视亦勿听。
“你说他们俩在谈什么呢?其乐融融,不像训斥争辩,倒像是在促膝长谈。如果不是桌上有枪有刀,老子真想笑。”
“笑什么?”
梁仲春和汪曼春难得的并肩立在远处,算是偷窥。
“笑…呵呵呵,笑自己。”梁仲春本是想说笑铃木穿的这不伦不类的长衫和说的那口怪里怪气的汉语,可他说了第一个字后就惊觉铃木的汉语已经没有从前那么奇怪了,他的口音越来越正。如果你不是知道他是一个日本人,可能你会觉得他是中国哪个偏僻小山村的,带着当地的口音,只是不是上海人而已。而他今天那身长衫,说认真点配置上他瘦削的身材,若说是东施效颦,他一定是效的最好的那一个。
一个日本人,快成中国人了。这绝不是中国人强大同化了日本人的结果,这是由外而内的包裹和侵蚀。梁仲春觉得从脚底心升起一股寒意,他该为自己的汉奸身份可能不会受到报应而庆幸,还是该为一个洋葱从中心开始腐烂,再也不会辣酸他的眼睛呛了他的口鼻,再也让他流不出一点一滴的泪而喜悦?
他转眼看向身边的汪曼春:“那俩日本人,汪处你选哪边站?”
汪曼春知道他指的是藤田和铃木,一个年轻阴沉,一个老道狠辣,两个人无声地推拳换掌,伤的是他们这些人的筋骨。“选”这个字太抬举了他们,不被弃已经是好的了。
“不知道。”
这回答倒也算意料之中,梁仲春没什么意外,又问了句:“那前面这两个呢?汪处不难选吧。”
汪曼春斜睨了梁仲春一眼,脑子里一瞬间天人交战万马奔腾一般,她迅速定下心神,鲜红的唇里缓慢地,高傲地道:“如果我师哥和特高课不是一条心,那你我岂不就成了风箱中的老鼠了。”
明楼很随意地拿起桌上的枪朝远处枪靶子的红心比了比,又拿起那把刀将刀刃迎着阳光照了照,给自己和铃木的小茶盏里都斟满了茶,拿起来小小抿了口。
“明长官枪法怎么样?”
“不怎么样,明某是搞经济的。相比之下,可能刀法更好点。”
“怎么讲?”
“文人写字裁纸,裁多了熟能生巧!”明楼一本正经地笑答,一手把桌上那叠纸折了很窄的一条边,拿了那把比裁纸刀的刀身宽了很多长了不少的刀抬臂往横里一挥。他的手还压着纸没动,刀锋从他指腹下擦过,一眨眼的功夫,刀已离纸,两个手指一捻,那叠窄边在他手里像被展开的纸做的小扇子,整齐地划开。纸边整齐,不毛。动作堪称潇洒利落。
铃木眼神一亮,带着点惊叹:“好刀法,见血封喉。”
“过奖,哪是封喉,也就裁裁纸罢了。论起来还是枪管用,子弹比刀快,又不费力。这个靶场里溅的可都是枪血,你现在细细一闻,还在这空气里呢。”
“枪溅血的感觉和刀见血的感觉完全不同。枪管有余温可没有血味,刀就不同,擦血的过程比溅血更美好。”
看着铃木那近乎享受和憧憬的表情,明楼的手指在刀锋上轻轻掠过,“不知道铃木课长有没有听过一句中国的老话,玩了一辈子鹰,却被鹰啄了眼睛。有些东西,还是不要太喜欢的好,点到即止是我最认可的四个字。”
铃木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