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十二年过去,继承大位的希望早已渺茫,如今关中落入晋人之手,那位质子怕是已经死在了乱军之中。眼下大燕上下皆将面前这位金城王视为储君,他一个小小的侍卫,夹在现任皇帝和下一任皇帝中间,只有左右为难的份。
“好,我不为难你!”慕容康说着话,一把拔出佩剑,扔到空中转了半圈,回手以剑柄将其击昏,随后冷笑着睨视其余侍卫,将剑柄挨个往他们手中塞,厉声道:“今日这宫禁,慕容康闯定了,你们有胆子就杀了我,没有就让开!”
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垂着脑袋让出一条道。
慕容康哼了一声,抬步入内。
一脚才踏上宫道的白砖,忽听身后有人急切呼唤,回眸一看,却是他的行军主簿贺力。
贺力追得满头大汗,近前来也顾不得行礼,附在慕容康耳畔说了一句话,慕容康神色遽变。
“确有此事”
“千真万确!那人……那人此刻恐怕已经进入洛阳了!”
慕容康缓慢地收回那只才迈入宫门的腿,抬起头,静静地看向前方不远处的洛阳宫。过了许久,他忽然勾起唇轻笑了一声,手按着龙钧剑,转身而去。
长安城刚下过一场雨,空气中的风沙被洗刷一新。
太尉李勖的车驾碾过松软的黄土地,在长安居民敬畏的目光中渐行渐远。
李勖刚从北郊返回,他骑在大宛马上,身上穿着一袭胡人的丧袍,指尖还带着香烛纸钱焚烧后的灰烬味道,神色凝重而悲痛。
重阳宴后第三日,关中三郡的符氏、姚氏等氐羌贵族惨遭鲜卑人的毒手,一夜之间,阖族男丁几乎尽被诛杀,唯有老弱妇孺幸免于难。事后清点死尸,人数多达一万二千,几乎与李军攻克长安时斩杀的数目持平。
惨剧震惊了整个长安,李勖大怒,派出五万大军追杀逃跑的慕容景和三千鲜卑叛军,无奈对方先行一步,早已进入燕境。
李勖前往罹难各家一一吊唁,后又亲自前往北郊主持大祭。
祭礼上,他用一句新学的氐语告慰亡者,“安息吧,我的亲人”,随后声泪俱下地宣布与鲜卑人势不两立,“有生之年必要为关中父老报仇雪恨!”
次日,长安戒严解除,一切都风平浪静,市肆街衢在秩序中逐渐恢复了往昔的繁华,不息的人流很快就将路上那点杂草夷平。
就在宣告解除戒严的同时一队斥候自关中出发每个人皆配有四匹优良胡马,他们将日夜兼程赶往江陵,告诉后方的父老乡亲,从今往后,再也不必往前线运送军粮,三秦大地的粮食也将会在一个月内运抵江左。
……
韩嵬知晓此事后,保养得宜的额头上新添了几条细纹。
他洞若观火,笃定慕容景所为必然事先得到了李勖的授意。原来怀柔不过是表面文章,李勖实际上是想给关中松土锄草,往后种什么、怎么种,都得由他说了算。
远在关中的兵锋令韩嵬感到芒刺在背,他紧锁眉头,在书房的毡毯上来回踱步。
……
李勖沐浴剃须过后,提笔为妻儿撰写回信。
他原本是想教斥候将回信一并带回家中的,可是几番提笔,竟然不知从何说起,许久之后仍不能落下一字,只好教斥候先行一步。
收到妻儿的家书时他人还在潼关之外。他的姑娘还是如从前一样爱骗他,谎言却说得并不高明,她在信里说后方一切都稳妥,教他安心。
李勖如何能安心,他的心如同被油炸火烤,时刻都在煎熬。他是经历过灾荒的人,明白灾荒意味着什么,“稳妥”二字说来容易,是他的姑娘为他扛起了整个后方
兵马已动,箭在弦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狠下心肠,将一切都抛在脑后,当自己是个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