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仁慈英断,句句坦诚,实令我等愧疚,悔不该听信奸人挑唆,险些酿成大祸啊!……”
庾悦刚死就成了奸人,可见好死的确不如赖活。
王沣五体投地请罪,效仿者众。
要脸的只是跪下,沉默不语,不要脸的竞相嚎哭,攀比谁的嗓门更大。
“欸”,韶音语调上扬,莞尔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诸位都是朝廷的栋梁之材,此事就此揭过,既往不咎。”
哭声戛然而止。
“夫人英明啊!”
“多谢夫人!”
……
很快,堂上又掀起了第二波哭声这回的声音比第一波又洪亮了不少,一听便是心里有底、胆气雄壮之音。
韶音恨得牙痒痒,咬着牙,又清脆地补了一句“不过”。
“不过,你们也不要以为,朝廷离了你们就转不得了!庞遇,将人带上来!”
百官纷纷回头,只见一队青葛布衣之人从外边走进来近前来看清楚了,却都是各司的文吏。
大晋的户籍大致可分为两类:普通民户,兵家子和吏户。
后两者地位低贱,世代因袭,几乎与奴仆无异。
士族子弟平流进取,坐至公卿,处官无官官之意,处事无事事之心竞相攀比清闲,以勤政为耻。
政务所以能勉强维持,靠的正是这些文吏。
这些人出身寒微,没有受过太好的教育,也不会写丽辞艳章,平生所学,皆是从实事中来他们中一些出类拔萃者才干过人,受出身所累,一身才华全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自己劳碌至死仍是一介奴仆。
赈灾那次,谢太傅便提醒过韶音,多留意这些人,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必然忠心报效。
韶音暗中留意了许久,从各司中优中选优,最后挑选出这些人来今日就准备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机会。
“诸位”,她重新看向百官,“我今日召集尔等到此,另有一桩要事。”
百官看看那帮吏员,又看看谢女,一时间都猜不透她要做什么。
正待细听分明,那高坐主位的谢女却又不做声了,一张艳丽的面孔方才还如阿修罗女般透着股森森的鬼魅气,这会却忽然温软下来咬着唇,眉尖微微蹙着,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她双眼定定地望着一处。
堂外天光明媚,碧空如洗,映衬在一人身后这人头戴兜鏖,身披明光铠,腰挎一柄乌沉环首刀,丈八身量,眉宇轩昂,气度迫人。
他是跟在方才那批吏员身后进来的,靠近门口的芝麻小官还以为他是禁军中的哪个将领,心里都忐忑着谢女那句“不过”,也就没有心思分辨这威猛武将姓甚名谁。
可是这人进来后却一步不停地朝前走,也不说话,只是不落睫地注视着上首的谢女,身上的甲胄一步一铿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