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陆郎,你不赌一把,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你不是早就知道,三日后的宴席是一场鸿门宴么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凝光格外善解人意,一对黑得妖异的眸子似是能看透人心底所想,“你是不是想,若是将我们两个都杀了,今夜这件事就过去了”
“那你可就想错了。”她抖出一张帛书,在陆泰眼前晃了晃,“看清了么你们这些汉人大官,没有一个干净的,我们能威胁你,也能威胁别人。三天而已,我们都有谁,潜伏在哪座府邸,你查得过来么”
凝光收起那帛书,拍了拍陆泰的脸,“若是陆郎不想做,妾也不欲多加为难,荆州群豪,岂能没有一人是丈夫陆郎不愿冒这个险,总有人愿意。”
胡女走后,房中仍萦绕着残余的脂粉气,若非脖子上的划伤火辣辣地刺痛,陆泰还以为这是一场夜雨秋灯下的鬼狐噩梦。
他在卧房里踱步到深夜,走一圈是听之任之,走两圈是拼死一搏,走三圈是得过且过,走四圈是勉力一试……直到二更鼓悠远的梆声打破了这个循环。
陆泰头晕目眩,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里面握着许多东西,都已经与血肉、与他这个人生长到了一处,割舍一点,都是要了他的命。
不知不觉间他脸上露出了狰狞的凶相,缓缓攥起拳头,一咬牙,高声道:“备车,去卢府!”
外头小雨淅沥,头顶夜色浓黑,惨淡淡几点星挂在西南方的天幕上,陆泰的犊车进了卢府,很快又从卢府出来,奔着杨期的府邸而去。
李勖袖手立于窗前,耳听着上官云的禀报,春夜的诸般景色在眼前次地铺陈开。
细雨微濛之中,朽木败叶潮湿霉烂,虫蚁蠕动,蛇鼠潜行。
这场雨下得足够久,可以追溯到十几年前。
“欲革旧法未必要革旧人。”
这话说得对,是人,未必要革,若是蚊虫蛇鼠,当一把大火焚烧之!
李勖的浓眉被潮湿的雨气一打,夜色里显出几分森然
上官云觑着他问“主公,谢滂和谢明纶如何处置”
谁也没想到,这帮胡人出入荆州官员府邸如入无人之地,而这其中,竟然还有谢家两位。
胡女那句话说得清清楚楚:“多亏了谢氏鼎力相助,否则,我们如何能在这里立足”
谢家那两位收受的财物也记得清清楚楚,一笔一笔,逐年累积,触目惊心。
上官云暗想:谁说世家大族视金钱如粪土,封山圈地、行田视利,哪一样不是为了粪土,粪土早就迷了他们的心窍。谢滂和谢明纶这俩人,吃谢何两家的饭还不够,还要再吃一口胡人饭!
视线落在主公手上,那手正无意识地抚摸环首刀鞘上的云雷纹路,上官云心里又默默地补充了一句:再吃,就该吃断头饭了。
李勖走到庭前,捡起地上一截中空的腐木,递给上官云,“留他们三日,事后,将头颅连同此物,一道送给太傅,转告他老人家,物必先腐,而后虫生。”
“等等。”
他又将上官云叫住,揉着眉心道:“此事止于谢滂和谢明纶,与太傅有关的人、物,清理得干净些。”
三日后。
太尉府的这场宴会从一开始就处处都透露出不同寻常。
先是荆州司马杨期的缺席引来了一阵交头接耳,陆泰心中大为不安,卢昱借口如厕,想到外面打听虚实,刚到门口就被侍卫拦了回去,里头的人见了,这又引起了第二阵骚动。
方俊秀手顿剑鞘,怒道:“太尉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今日真是鸿门宴不成”
李勖淡笑举盏,“卢相稍坐。承蒙诸位厚爱,连日来屡受惠请,今日特地摆下宴席,略备薄酒,答谢诸位盛情,尽请欢饮为乐,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