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晋太尉本人倒是神色坦然,只是眉目张扬,眸光凌凌,嘴角噙笑,俊面薄红,恍惚有些鲜衣怒马恣意风流的况味,仿佛有一位情窦初开的少女就俏生生地立在他身前,用那双如琥珀、如明月、如弱水三千、如沧海碧波的眼眸望着他,于千万人之前,对他轻轻地说了一句“李勖,你好厉害”,如此而已。
权势迫人稳重,久之连自己也忘记了年岁几何,只有被心上人这般大胆而炽热地爱慕之时,李勖才会蓦然记起,原来自己也正当轻狂拏云之年。
令李勖略感意外的是夫人不光借着传谕圣旨之机在荆州文武面前将他含蓄地夸赞了一番,还给他送来了一个人。
凝光踏足这座临时太尉府的第一步就有些后悔,怀疑自己这个决定是不是做得太轻率了些。
她对这座府邸的前身何威军府并不陌生,十几年过去,这里的布局没有太大变化,不同的是气息。
从前的荆州刺史府气息混杂,在这里能嗅到歌姬舞女身上的脂粉气,刀枪剑戟的凶气,士兵身上的汗臭气,还有晋朝高官身上特有的萎靡浮华之气。
如今的气息则截然不同,如同北地寒冬腊月里冷铁的味道朴素得近乎单调,是一股凛冽的肃杀之气。
这气息令凝光浑身不适,像是蛇类嗅到了雄黄的味道有种痉挛的错觉。
侍卫引着她来到太尉处理军务的建武堂。
两排甲胄森严的士兵分立在门口,延伸到堂上,视线尽头的乌木高榻坐着一位朱服皂冠的汉人男子,身前放置一只大案。
凝光瞳孔骤缩:案上那柄乌沉的环首刀在她视野里无限放大,正是这把刀,无情地砍断了情郎的手臂,令他死无全尸!
恨意是最好的镇定药。
凝光垂下眼帘,稳步入内,到下首行跪拜稽首礼。
“婢凝光拜见太尉。”
上首之人似乎掠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原来是夫人的授艺之师,我听说过你。”
凝光应了声“是”,继续维持着以头触地的姿势。
李勖埋首案牍,像是忘了还有她这么个人,不知过了多久,才又想起来问了一句:“听闻你外出游历了几年”
凝光早就想好了回答,“是婢早年间因战乱与阿姐分离,心中一直牵挂,这几年苦寻无果,也就歇了心思。知道夫人有孕后,婢惦念不已,因便自作主张,重新寻回夫人身边。”
这话说完,上首之人又没了动静,饶她是习武之人,双腿也已经跪得麻胀难忍。
凝光咬着牙又忍了半晌,实在忍不下去了,只好开口道“婢此次前来正是遵照夫人的意思。夫人惦记太尉的身体特地遣婢来伺候您的饮食起居,另有一物转呈太尉。”
李勖这才抬眸看过来,“起来回话。”
凝光维持五体投地的姿势足有一个多时辰,好不容易站起身来,只觉两腿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同时噬咬,刺麻之感钻心越肺直通天灵盖,忍着没吭出声,没忍住脚软,差点又跪了下去。
瞟向上首,只见李勖已将那只香囊接到手里,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夫人说什么了”
他端详了一会掌中之物,淡淡问道
“这个……”凝光有些为难地看了看两旁的侍卫。
“但说无妨。”
“……夫人说,此物乃是她与太尉的定情之物,见物如见人。”
李勖眼角锐利的线条柔和下来,低低地笑出声,韶音将这个师父遣到这,合该是教他帮忙掌眼的意思。
他第一眼掌过去,就觉得这妇人在哪里见过连他的佩刀都觉得此人有些熟悉。
凝光陡然打了一个激灵,穷凶极恶之人乍然露出笑容,总是令人头皮发麻。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