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一触到她面上人便愈发癫狂了,双手用力握住她的肩,狞笑道:“阿纨,他能娶到你,不就是乘人之危么否则,就凭他,一介兵驺、奴仆,贩席卖履之人,豚犬牛马之属他怎配与我们同案而食!”

“住口!你放开我!”

韶音使劲挣开他,余光看见李勖的手已经按在了环首刀上刀锋出鞘三寸。

王微之浑然未觉李勖眸中的杀意被韶音推得向后一连趔趄了几步,扶着柱子才站定了,又放声大笑起来。

“如今,他不止要与你同案而食,还要与你同榻而眠!阿纨,你抚琴时他可会踏歌你出联时他可能答对你起舞时他可有横笛你作画时他可会题诗阿纨,不是我疯了,是你疯了!是了,你是疯了,从前那些你通通都忘了,如今的你,满心满眼都是官位、地盘、粮草、租调、权力!你和他一样了……怎么,我说的不对哈哈!我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你就听不得了,你要护着他,对么”

“李勖!”王微之挣开阻拦在身前的谢迎,又冲到李勖案前,盯着他道:“令阃如此维护,你满意了么软饭之味可好,赘婿做得可还痛快!”

“王微之!”韶音忍无可忍,使了大力将他推开,“你逼阿泠来劫粮草时,可曾想过她怀有身孕你们凭本事争抢不过,便要耍这些上不得台面的阴招,到底谁才是靠女人吃饭,谁才是小人”

“你说我是小人”

王微之跌坐于地失魂落魄。

“对,你就是小人,无能小人!”面前那个与他一道长大、一道笑闹了十七年的女郎一字一顿地回答,“失信亭中,我郎君诛杀赵勇之时,你与冯毅说了什么,难道你忘了么天台山下,他领着将士们浴血奋战时,是谁紧闭城门不出,难道不是你么”

……

她向来是说不过他的。

可是今天,她只用一句话就教他一败涂地

王微之已经听不清她接下来又说了什么,耳中只有四个字,如同磐石之钟、夔牛之鼓,嗡鸣不休:无能小人

她说他是无能小人。

她说的对,不消她提醒,早在她定亲之时,他就已经觉得自己无能了。

江上遇匪那日,眼睁睁地看着匪徒欲加凌辱,他却偏偏手无缚鸡之力,那种屈辱的感觉就是无能。

待到她为李勖所救,当着他的面,忘情地投入那人的怀抱时,他愈发清晰地感受到了什么是无能。

谁能想到,惊才绝艳的王家九郎,到头来竟是个无能之辈!

到底是他错了,还是这个世道错了

往事纷至沓来,教时空错乱,昼夜颠倒。

王微之晕乎乎、踉跄跄地往回走,不知不觉间日色阴晦,如席大雪早已换了天地

他忽然想横笛一曲,手摸腰间却寻了个空,这才想起来,那管平日从不离身的玉笛已不知被他丢到了何处。也许是在太守府那一摞山高的文牍中间,也许是在尚书台汪洋似的账册之上也许,是在送她出嫁那晚的沉香密林之中。

玉笛玉笛,连你也弃我而去了

王微之仰天大笑,落了满头满脸的风雪。

谢迎看得不忍,过来扶他,他将人奋力推开,迎着大雪高声唱道:

飞雪飞雪,纷纷何为

寒冬将尽,时不我与!

流光流光,电电何之

顾我复我,与汝同归!

没了玉笛,他还有一张绣口还有一身无能无用的才华。

谢迎不禁落下泪来,“九郎,你何必如此!”

方才一席混乱,王微之与李勖之间高下早分。

李勖虽寡言,每一句却都切中要害,引得王微之频频失态,以至癫狂错乱、口不择言。

处于上风的明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