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勖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我早已知晓,并不在意

孔珧不禁呆住。

“如你所见我夫人如珠如宝,世间难寻,思慕她的郎君自然数不胜数。李某何其有幸,竟能与她结为夫妇,王太守到底是没有这个福分。”

说到这里,他竟罕见地朝着她笑了笑,左颊的疤痕不经意间成了个浅浅的梨涡,一身英豪气里平添了几分风流气度,人便益发显的俊朗磊落。

孔珧痴痴地看着他,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

李勖话锋一转,“九郎的确尚未婚配,若孔娘子有意我夫妇不妨为你二人做个媒。只不过……”

他用力握了握韶音的手,微笑道:“九郎的痴心一时半会怕是还放不下,纵使你有意他却未必会答应,李某虽有心玉成却也不能强人所难。这件事,你还是禀明双亲之后再做主张。”

……

孔珧前脚出了都督府,太守府后脚便得知了这个消息。

会稽太守府修得宜人,其华丽奢靡不显在雕梁画栋,而是落在更巧妙细微之处。

浙东潮湿,隆冬腊月最是阴冷难熬,寻常人家不过早晚做饭时以热气熏一遍房,深夜里靠着火盆取暖而已。太守府却不然,不唯室内夹壁修筑火墙,十二个时辰炭火不断,那木炭亦有讲究,乃是掺了比例合适的兰麝香花特制而成烧起来香暖无烟,轻而不燥,人处其中,心旷神怡。

廊下亦烧着暖融融的地炉,美人靠上摆放一溜花木,被热气一熏,也是忘了时令,竟开得比春日里更加葱茏馥郁。

午后日影照来,窗下一片花木扶疏,墙角白皑皑的积雪仍未融化。

“物华为人力所夺,妙哉!”

王微之素来喜爱这般眼冷而身暖之景,一时手痒,便命人开轩敞门,置一条大案在阶上,泼墨挥毫,不多时便落下一幅春雪图。

默棋为他斟了一盏椒柏酒,静书在旁边看他饮了,心里这才一松。

这些日子以来,九郎就跟变了人似的。从前笔墨箫管不离手,专鹜风雅之事,整个人意气风发,当真是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如今却满心庶务权斗他从前最是厌恶这些俗不可耐之事。

若不是为了谢家十七娘,他断然不会这般性情大变。

江上遭遇长生道匪那日,默棋和静书都在

他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女子被另外一个男子救走,自己却无能为力;她们便也眼睁睁地看着他眼中的意气风发一点点黯淡下去,从王家九郎摇身一变,成了今日的会稽太守。

只是如今这些真是他想要的么

静书痴痴地望着王微之他沉浸在丹青之中,如雕如琢的玉面上现出了许久未见的沉静从容。

“报!”

静书来不及阻止,门吏的禀报声便已打断了眼前的宁静。

青衣小吏一溜烟过到近前,压低了声音,“禀太守,今天一大早,孔家女郎便带着婢子去了驿舍,直到午后方才出来,出来时……脸色不大对劲。”

“混账!”

王微之气得脸色铁青,将案上酒盏笔墨尽数挥到了地上。

“九郎!”

静书叫了一声,赶紧去救那幅画。可惜,一副澹泊而不失欣然暖意的春雪图到底为酒水和墨汁所污,眼见着成了一片四时不分、黑白不清的混沌。

王微之咬牙道:“带上武吏,随我去驿舍!”

第91章

会稽郡人人皆知,王太守与李都督二人不合。

个中缘由虽然是讳莫如深,有心人只要稍微打听并不难探知一二,这矛盾的根子系出在一位红颜女郎身上

表兄与妹婿之间水火不容,州府和督府两拨人马亦剑拔弩张。暗流一连涌动了多日,到今日终于浮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