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娘这几日在顾早家中,虽是夜夜里和三姐几个挤在一起睡的,被褥床具的也远比不上家中用惯的,只是这几年里竟是头一回找到了缩在被窝里与女孩同讲体己话的乐趣,虽则那个婶娘瞧着自己的脸色有些阴阳怪气的,但二姐、三姐柳枣几个都是极好的人,怕回了要被扭脚,又怕会被胡氏责骂,哪里肯去,顾早只一提,便又红了眼眶子垂下了头。

顾早暗叹了口气,想了下,便将她独自扯到了里屋,附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句话,秀娘一怔,似是有些不信地颤声问道:“二堂姐,你当真会帮我说话?”

顾早笑道:“我又岂是会哄你的人,你自放心回去了。你娘要裹你的脚,不过也是为了你将来能讨夫婿的喜,如今那个和你订了亲的人是个不喜小脚的,你娘若是知道了又怎会无端让你受苦?”

原来顾早方才也并未多说,只跟秀娘提了下自己会帮她向胡氏说个话,秀娘虽是有些半信半疑,只是她也是个十四五的人了,知道这样躲着一两日还可以,长久却是行不通的,传了出去只怕对名声也是不好,当下也只能无奈勉强应了下来。

顾早见她终是点了头,这才收拾了下,给她戴了个三姐图好玩买来的帷笠遮住了面,便与秀娘一道出了小巷,到了街面叫了车,一路朝着城南的潘楼东街去了。方氏本是要跟去瞧下胡氏那狼狈样的,顾早怕她二人到时斗了起来只添乱,好说歹说总算是劝住了她留在家中。

因了明日是便是冬至,那潘楼东街各个店面里进进出出置办各色货物的人几乎把个不宽的街面挤得连车都无法通行了,好容易才到了秀娘家的那个布缎铺子,虽是快正午了,居然独独他一家是闩了门板的。

顾早扶了秀娘下车,拍了半日的门,才见门上松动了一道板子,探出了个前次见过的那伙计的头,见是顾早,那伙计微微一愣,待认出了边上的秀娘,嘴巴已是张得像个鸡蛋状了,转身便一溜烟往里去了。

顾早和秀娘所幸都是身量苗条的,从那一块板子的缺口中横着挤了进去。秀娘似是有些怕,到了自家反而畏畏缩缩地跟在顾早身后,脚步迟缓,顾早微微摇了下头,牵过了她的手。顾早刚掀开了隔断里外的那层布帘子,迎面便已是看到了胡氏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后面跟了一个年约五十,面色有些蜡黄的男子,想来便是秀娘的爹,顾早那从未见过的伯父顾大了。两人脸色都是一片张皇,又带了丝不可置信的惊喜模样。

那胡氏一眼便看到了藏在顾早身后的秀娘,拨开了顾早,一把将秀娘搂在了怀里,便儿啊肉的哭了起来,虽是没了眼泪,但那眼皮子却是肿得厉害,想来这两天都是没好生过下来的。

那胡氏力气大,顾早被她一拨,没个防备地差点摔倒,退了两步才站定。那顾大自是认得顾早的,瞧在眼里,面上带了微微的惭色,顾早也不以为意,只是朝顾大点了点头,叫了声伯父,顾大嗯了声,算是应了下来。

秀娘本是有些怕那胡氏责打自己的,见她不过几日不见,整张脸便似浮肿了一圈,那眼却是眯了一圈,想是是为自己担心所致,心中不禁有些难过,忍不住便也哭了起来。

那胡氏抱住女儿哭了两下,絮絮叨叨地问着这几日都去了哪里,待听得是到了染院桥二婶的家中,这才仿佛刚瞧见顾早似的瞅了一眼,又看向自家女儿问道:“秀娘,你一向都是个乖巧的,如今竟怎的如此胆大敢离了家跑去那里,莫不是受了人挑唆?”

秀娘急忙摇头,胡氏却是不信的样子,一脸狐疑地看向了顾早。

顾早冷哼了声,淡淡道:“伯娘,若非你硬是要将秀娘的脚扭了裹小,她又怎的会因了害怕跑到我那里去?如今我好心将你女儿送回家去,你倒是说我挑唆了,京中虽大,却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顾大面上的羞惭之色渐浓,心一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