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沪萍歪过头去听了听,风声烈烈,是变天了。把田丹的手覆在自己掌心里,周沪萍打个呵欠:“五斗橱里有个热水袋,自己去灌。”
“不用,我挨着你,就成。”田丹的下巴抵到周沪萍的肩膀上,蹭了蹭,“你这里有道疤。”
周沪萍用力掐一把田丹的掌心:“别乱动,再闹,我踹你下去。”
田丹倏地想到什么:“周沪萍,我怎么之前不知道你还会功夫?你火车站一脚把小毛贼手里的刀给踹下来,绝了。”顿了顿,下巴又蹭了上去,“你教教我,好不好?我当你徒弟。”
肩膀撞开田丹的下巴,周沪萍没好气地道:“不教,教会你,你又到处去惹是生非。”
“不会,我保证,”田丹慌忙接过话头,“我保证,我只防身自卫,不撩人,不打架。”
周沪萍闭上双眼,没搭话,后脖颈被田丹戳了一下:“教教我,求你。”
“不教,求也没用,我总之不会教的。”
田丹伸手轻挠周沪萍的下巴,再挠腋下,再挠腰后,周沪萍终是耐不住,转过身来,笑骂着去掐田丹的脸颊,田丹一面灵活地闪避着,一面继续对周沪萍上下其手,周沪萍只能告饶:“好,好,我教,我教……”
尾指被田丹勾了一下:“不许反悔,拉钩。”
周沪萍白了个眼:“是谁刚才还在嫌弃我幼稚?”
“是谁?反正不是我,”田丹耍赖,“拉钩,一言为定。”
五
民国二十六年,十二月,在田怀中一位朋友的安排下,田丹进入省立中学。周沪萍告了个假,送田丹去学校。宿舍条件简陋,一排低矮的砖瓦房,面北,阴冷,潮湿,采光极差,白日里也黑黢黢的,一个狭仄的房间,却挤挤挨挨地住了七八个学生。周沪萍把床单抖开,铺在摇摇晃晃的木板床上,先是于心不忍,旋即又想,丹丹也该吃些苦头,历练历练。
独自回到营盘街,平卧在床上,终于可以独占一整张床一整条被子,没有田丹下巴挨过来蹭后脖颈,不必再睡眼惺忪地听田丹聒噪,也不必再防着田丹上下其手,周沪萍居然有些落寞,正正是五行欠虐。
到三更天,周沪萍仍全无困意。外头刮上了北风,窗户上结了霜花,雪粒子簌簌地打在窗棂上,不晓得丹丹会不会冷。丹丹的睡相极差,张牙舞爪的,先前还从床上跌下来过,不晓得会不会从上铺摔下来。正胡思乱想着,听见门被“砰砰砰砰”叩个不住,周沪萍吓了一跳,三更半夜,谁这时候上门来?
门一开,刺骨的北风扑了进来,田丹裹挟着一身寒气,也扑了进来。
“你怎么回来了?”周沪萍怔怔地,连门也忘了关上。
田丹抖搂了下大衣上的雪粒子,摩挲着双手,又对着手掌心呵了呵气:“好冷。”
田丹是从学校里悄悄逃出来的,因为宿舍四面漏风,实在太冷,连被子也如铁般冷硬。避着舍监,田丹爬墙头逃出学校,已近午夜,天气又糟糕,人力车也叫不到一辆,顶着风雪徒步了将近一个钟头,终于回到营盘街。周沪萍又气又心疼,把田丹拉到火炉边上:“胡闹,没规没矩,学校是什么地方?由得你想进则进,想逃则逃?”
田丹吐了吐舌头,倏地把手覆在周沪萍的脖颈上,周沪萍闪避不及,打个寒颤,田丹无辜地眨着眼,“是很冷,你不相信,自己去住上一宿试试。”
周沪萍在田丹的前额上狠狠敲上一记,径自去厨房,先给田丹灌了个热水袋,再给田丹炖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冲蛋驱寒气。田丹喝下姜汤,钻进被窝,揣着热水袋,脸颊上终于稍稍恢复了些血色,眯着眼,打了个呵欠:“周沪萍,我能不能不住学校?我想……”
“不能。”周沪萍绷着一张脸,心下却有些不忍,“天明后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