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得很快,很沉。

在他睡着之后,室内渐渐亮起一种极其幽微的绿芒,绿芒中现出两个人的身影。

一看就是他家新来的客人。

到了本该睡觉的点,棠樾躺在床上,被那对小夫妻搞得心塞,越想越睡不着。他翻身下床,跑到风息门口狂砸其门,决定让风息一起心塞。

“……老爷子算是半个凡人,一点修为也没有,你看他把我叫起来做甚?再说你看树也就罢了,人家老头可是有老婆孩子的,你乱看他记忆看到什么处龙不宜的怎么办?”

“这宅院有些怪,”棠樾道,“我一个人不够稳妥。而且他对天界颇为忌惮,八成是不会说实话的。想要知道结界内有什么,只能去看。”

风息隐匿了身形,一边往粟老的卧房走一边道:“你怀疑那个女眷?”

棠樾道:“当然怀疑,他兄弟俩口供都对不上。但我去锁着的那间屋里看过,里面确实有个挺漂亮的女人躺在床上,我觉不出她有修为傍身。”

言下之意是,要么她是个凡人,要么她比棠樾高明出太多。

风息眯缝的眼睛立刻就睁开了,且炯炯有神:“我觉得这一定是个隐藏怪!!不行你不靠谱,我亲自得去确认一下……”

棠樾用旭凤教他的擒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风息手拧到背后押走了。

粟老年轻的时候确实跟邾吴一起闯入过防风结界,那片土地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踏足,因为据说进去的人都没有出来,原因不详。

但邾吴君不一样,他身上遗留的神血较为霸烈,其人又自学成才,一身本事,他认定出不来的人都是被怪物吃了但他不会被怪物吃了,他会吃了怪物,然后让族人离开这片不毛之地,搬回丰饶富裕的放风集。

他本来打算自己收拾收拾趁夜溜走,身后却有人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是他那个一天到晚做着秀才梦的亲哥。

邾吴说你打又不能打,跑又跑不动,跟着进去给怪送温暖么?

他兄长粟洱就道:“我想知道那本书上说得是不是真的。”

此时梦境中的邾吴君就坐在一棵将死的怪植前,他拈着那根怪藤,忍不住骂道:“你早该把从老爷子那偷来的破本子扔了,真事假事的关我们屁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这地方别说怪物,连个山鸡都没有,我就看咱们都饿死在这,谁给爹娘养老送终。”

这植物根茎上还有他用炭笔打过的叉,昨天它还是一株如日中天的怪草,像活物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伸展生长,如今枯萎的枝条却正在无力地随风弹动。

不仅仅是这根树苗,旧集附近的所有生物都是从未见过的形貌和状态,朝生暮死,诡异非常。他们一直在向里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等到他们意识到不对,已经无论如何也出不去了。

粟洱不服气道:“若没有那书,我族所蒙之屈就要不见天日了。”

“是真的你又想怎样?小时候爹娘一年到头就给我们发一次压岁钱,你都扔给驿站。这些年好容易回过味来了,又开始念书。能识个字也就够了,还非得想考功名,怎么,嫌堆云村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粟老似乎是习惯了被一顿抢白,也不辩解,只是默默站起身来,往前走去。

邾吴君在他背后道:“你上哪去啊?”

“既然眼下出不去了,就往里走罢,或许能找到放风集。”

邾吴君摇头骂道:“……疯人。”

他唉嗬呦呵地爬了起来,正要追上去,就见他兄长身后出现了一道极为隐蔽的黑影,正蜿蜿蜒蜒向他身上缠去。

他怒吼一声,纵身而起,抽出柴刀就要去砍那黑影,然而眼见已经来不及了。

就这时,伴随着一曲《金蛇狂舞》,一道白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