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也不敢相信,可事实确实如此。若是以后还有机会,你出去见到她,可以自己问问她是如何做到的。”

旭凤沉默了许久,才道:“她不甘心,为何还是去了?”

“有人以她兄长的来世逼迫她,她不得不去。她不仅被迫去封印黄泉,还被迫给天界留了个最纯净的龙种,和一条她不认识的雄龙成婚,生了两条小龙。”

“一代天骄大帝,谁能逼她至此?”

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只差宣诸于口。

能挟制天帝的,只有“天”。

大长老悠悠叹道:“你想必是不敢相信。神族自幼修道,研读道德真经,生来便知三清永恒不灭,上清天清净无为。“天”怎会做出这种龌龊的事情,去逼迫一个失去兄长,失去爱人的女子嫁人,然后逼她死?这和窑子里的皮条客有什么区别?”

旭凤冷然道:“我不全信三清,因为我没见过他们,但我更不信你。至少他们不曾试图借我之手杀我的亲哥,也不曾把我骗到涿鹿战场关上数月。”

大长老道:“这世上还有天,但是天上已经没有三清了。”

旭凤霍然转过头,看着润玉。

润玉也看向他,沉默而不置可否。

*

丹朱把他那张破案桌搬到了院子中央,桌腿上乱糟糟缠着几根红线,险些绊他一跤。

他恼火地把那几根舞乍的乱线扯开,扔在一旁,终于心平气和地挑出一根最细的笔,咬住了笔头。

他在月下对着铺开的白纸思忖片刻,把笔丛嘴里拿出来,蘸了一蘸墨,提笔写下:

“那身离殿宇,信步下亭皋。见杨柳袅翠蓝丝,芙蓉拆胭脂萼。

见芙蓉怀媚脸,遇杨柳忆纤腰。依旧的两般儿点缀上阳宫,他管一灵儿潇洒长安道。

常记得碧梧桐阴下立,红牙箸手中敲。他笑整缕金衣,舞按霓裳乐。

到如今翠盘中荒草满,芳树下暗香消。空对井梧阴,不见倾城貌。”

落下最后一笔,他又咬上了笔头,将那纸竖着提起来,眯着眼看了半日。月光并不明朗,他把纸往桌上一拍,对着月亮痛斥道:“不识相的,及不上邝露那丫头半分!老夫的灵感乃无价之宝,还不趁我写作给调亮点!”

如果说这话的是天帝,月亮八成就亮了。不知今日司夜的小仙是不是看不惯他的新本子,他甫一发话,那月亮“嗖”地拽过一张奇厚的云,亮度又减百分之五十。

丹朱悻悻地低下头,继续看他的本子。半晌,他将最新写下的那张团成一团,往月亮的方向狠狠砸过去:“连自己的女人都交出去,这算是什么皇帝!渣男!”

他新抽了一张纸,口中念叨着“贵妃没死!被神医救了,跟神医跑了!虐死狗皇帝,追妻火葬场!”之类难懂的词汇。

他抬起头要蘸墨,突然发现院子中央多了一个人。

丹朱吓得九条尾巴一齐伸了出来,尖声道:“妈呀!有鬼!”

院中那人无言地看着他:“叔祖父,侄孙不是鬼。”

丹朱惊魂未定地咬住笔头,呼气道:“小棠樾?你大半夜跑这来做什么,吓唬老夫做乐子?”

棠樾微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肃然道:“小侄今日来,是有一事要问叔祖父。”

丹朱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要问什么?”

棠樾道:“我想要叔祖父将先帝那一辈的往事完完整整地讲一遍。”

丹朱二话不说,搬起桌子就往屋里走。

然而他还没走两步,就听身后重重的“扑通”一声。丹朱放下桌子,回过头,看着跪在地上一脸平静的棠樾。

半晌,他苦笑道:“老夫又不是说书的,你跑来问我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