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樾无可奈何,只好转头对风息道:“水神仙上,严刑逼供会吗?”
风息干咳一声,摩拳擦掌,道:“历劫那会一时嘴快,骂了一顿狗皇帝,以身试法过。今日就让本神给你表演个现学现卖……你去那边劈块木头,先给我削个木驴出来。”
棠樾刚想问什么木驴,用为数不多的历劫经历思忖片刻,忽然瞪大了眼睛:“你试过?”
风息看了那正眼观鼻鼻观心的老者半晌,终于摇头叹气,走过去一掌击在他后颈。
他把软下去的老头扶正回凳子上,道:“当然没有!你看这老儿连木驴都不怵,逼供是不成了。咱也不能真的把个老头架木驴是不是?”
棠樾觉得老头可能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木驴,但是打都打晕了:“此人言辞闪烁,颇多可疑。可你这般做法,他必然已看出了我二人本质心慈手软,如何再行诈供?”
风息想了想,道:“我方才那一下附了仙法,能让他睡个一日一夜,这段时间我去搓个低配吐真小药丸,虽比不得披香殿的手段,却也多少能让他吐出点实话来。至于能说多少,全看缘法了。”
棠樾道:“高配的有没有?”
“有是有,但你看这人十足老年痴呆,一副下去若是彻底傻了,没法再问,你我就只好手拉手坐在高高的谷堆上,各等各的麻麻回家了。”
棠樾苦笑一声,摇了摇头,用很轻的,自语一般的声音道:“我不是他儿子,他也不是我妈。”
*
搓小药丸虽不是个技术活,却是个劳心活,很无聊很犯困那种。二人决定轮班,一人搓小药丸,一人去盯着老头,顺便靠在门槛眯一会儿,风息搓上半场,棠樾搓下半场。
半夜里,棠樾对着火堆搓得正起劲,忽然间就听到风息传音过来,小声叫唤:“大殿,过来过来,老头有事要向你我坦白从宽!”
棠樾心下纳闷,但也知道绝对不存在坦白从宽,必然是这孙子在乱讲。
他从柴房绕到屋前,看见风息捂着半张脸,不有一愣,道:“你怎么了?”
风息露出的那半张脸现出一股凄凉之色,对他摇了摇头。
靠近过去,只听屋内那老头似乎在说什么梦话,嘟嘟囔囔,听不清楚。棠樾靠得很近,才听到那老头嘴里含糊着念着一个小名,口气之中似乎颇为怀念:“阿紫……”
风息立刻抹泪道:“阿绿……”
棠樾:“……”
那老者艰难地喘息着,又动了动嘴唇,语气之中更多了几分嗟叹:“阿梨……”
风息泣不成声:“阿杏……”
棠樾传音:“去你的……戏精闭嘴。”
风息立刻敛了一副新丧娇偶的悲戚,掩口狂笑,传音道:“这老儿绝了。都混到这份上了,还惦记着家中娇妻美妾。”
棠樾道:“万一人家梦到的是过世儿女呢?”
风息语重心长道:“小老弟,没了儿女可不是这调调的,这不疼不痒却又蛋痛无比的口气十成十是烂桃花,怀情缘。”
棠樾并没有相关经验。他正在思考,只听屋内那老者嗫嚅了很久,忽然从沙哑干涩的喉管中吐出了很轻的一声:
“阿姚。”
棠樾双眉一轩,霍然揪住了风息的袖管。
他突然想到了老头为何十分眼熟!
他像极了先帝。
但是先帝为了救旭凤,在大庭广众之下以龙魂相护,早已身归鸿蒙了。
棠樾曾在天界史的画册中看到过先帝的脸。那位虽然行径不怎么样,画像上至少是个威仪板正的中年人,比起尚且年轻的润玉更多了一番仙风道骨,不是个须发皆白的糟老头子。
而且他已经死了。
怎么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