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哭什么?”李漫新好奇道。

周明远没说话,用手背擦了一下脸上的眼泪和鼻涕,把头扭到另一边去,并不看他。

李漫新走到他身边,挨着他在水泥平台上坐下。细细的小胳膊碰到他的身侧,周明远感觉到另一个人的温度。

李漫新对这个小黑猴很有好感,他挽上周明远的胳膊,贴着他问:“怎么了,你哭什么呀?”

周明远闻到他身上有香香的味道,他说不出来是什么,只觉得是一种干净的香味。他扯了两下自己的胳膊,没怎么用力气,所以也就没扯出来:“没什么,我没哭。”

“你明明就在哭,我刚刚在秋千上都看到了。”李漫新说:“是谁欺负你了吗?”

周明远绷着嘴不说话,李漫新看他眼睛红红的,似乎很委屈,便又说道:“你给我说呀,有人欺负你,我可以帮你,我们一起去告诉你爸爸妈妈。”

周明远突然泪如泉涌,不断用双手手背擦着眼泪,崩溃地哭道:“我没有爸爸妈妈,我没有爸爸妈妈了!”

李漫新被他的话吓到,又很心疼他痛苦的样子,一下子也开始掉眼泪。他搂住周明远的脖子,紧紧抱着他说:“你别害怕,我帮你想办法。”

十岁的李漫新也想不出什么靠谱的办法,他想要不然就让自己爸爸妈妈把他收养了吧。就在这时,他注意到自己的卫衣上居然被蹭上了血迹,在白色的布料上格外显眼。他茫然地抬头找血迹的来源,才发现对方的右手正在流血。

“你受伤了!”李漫新抓过周明远的手腕,掌心里有一道长长的口子正在向外渗血,看上去像是被刀割伤的。

“我带你去医院!”

李漫新急着要起身,还没站起来,就又被周明远拉回去,抱在怀里。周明远已经开始依赖这个香香软软的小人,他还带着哭泣导致的鼻音,下意识说道:“我不去医院,去医院要花钱。”

“没关系,我爸爸是医生,他给你治病不要钱。”李漫新着急地说。

周明远有点犹豫,他总是被训斥不要生病、为什么要生病、去医院很花钱、给他看病是赔钱买卖,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告诉他去医院也没关系。正在这时,另一道带着怒意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李漫新!”

许重绕过灌木丛走进来,看到李漫新像平时对他一样,钻在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孩怀里。

周末还穿着校服,袖子和前襟上布满黄黑色的污渍,眼神畏畏缩缩,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一看就是个穷鬼。许重上前一把就把李漫新从对方怀里捞了出来。

人被抢走,周明远莫名一阵愤怒,同时他也隐隐感觉到这个稍微比他高一点的来者对他的敌意,就像是两人在争这个叫李漫新的男孩。

“你不是说你不乱跑吗?”许重厉声道。

李漫新没有注意到许重在生气,拽着许重的胳膊急切道:“许重,他手上流血了,我们带他去我爸爸那里治一下吧!”

许重用一种鄙夷又恶毒的眼神望向周明远,在这个眼神里,周明远突然意识到,他和他们是两种人,而他就像是一个起了贼心,偷偷摸了别人的宝贝的小偷。扣群追更,六吧午玲午期,久六久

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眼神,自卑、不堪和羞耻像阴影一样铺天盖地笼罩住周明远。他从来都知道自己家庭困苦、生活拮据,却因为身边的老师、同学和自己的情况大差不差,并没有觉出什么比较带来的精神痛苦。贫穷就像一把不断在磨刀石上削磨的刀,积攒多年,终于在这一刻捅向了他的心脏。那些超市里不能买的零食、商场橱窗里崭新的衣服、只有弟弟的房间里才有的家里唯一一台空调,原来都像面前漂亮、白净又纯真活泼的李漫新一样,是自己不配得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