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川退到一旁,说:“你来选一支。”

一墙柜的酒以红酒为主,梁招月对白酒如数家珍,对红酒却是一窍不通,她有些为难:“我不太熟悉红酒,还是你来选吧。”

考虑到两人今晚都喝了酒,周云川指着度数最低的那一排,说:“随便选一支。”

梁招月不是个扭捏的人,既然他一再坚持让自己选,她看了看,选了最边上的一支。

周云川用起瓶器打开,倒进醒酒器,待醒酒的时候,他问:“为什么选这支?”

或许开场白并不是想象中的直入主题,反倒都是聊些完全可以跳过的话题。慢慢的,梁招月的那份紧张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轻松。比如这会,她想也没想就说:“这支外表好看。”

周云川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也不怵,直直地望回去:“你这些酒肯定都是好酒,我对它们又一无所知,不如就选一支自己喜欢的。”

倒像是她会说的话,直白得没有一丝婉转。

周云川一边倒酒一边漫不经意地说:“不知底细就敢选,不怕选错了?”

话落,他倒好酒,将醒酒器搁在桌上。

和白酒一样,红酒亦是需要一款慢慢品尝的酒。

一次就倒一点品尝,不能倒太多,不然酒就厚了,不能尝出里边的滋味。

梁招月想,这和喜欢一个人是一样的道理。

喜欢是最初的惊鸿一瞥,然后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接触或者默默观察,日积月累,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

倘若那晚初见之后,她和他再没往来。那么周云川之于她,就是茫茫人海中的惊艳一眼。

或许在往后漫长的时光里,她偶然会想起曾经有这么一个人短暂在她生命出现过数秒,但也只是想想而已,过后便忘了。时间一长,他就成了一个不知名的路人甲,淹没在岁月长河中。

梁招月看着桌上的两杯红酒,说:“如果不敢去选,或者都不选的话,就不可能知道是错是对了。”

语气是不顾一t?切的沉着与冷静。

周云川有一瞬的沉默,这话让他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13岁那年他先后撞破父母婚姻里的龌龊,在16岁那年他不顾家里反对决意出国读书,母亲送他去机场。临别前,他用同样的话问过母亲,母亲也是说了差不多的话。

人生,说到底就是在一场场对与错的选择中,匍匐前进。

要论断对与错,远没有清晰的分界线,只能说每一个时刻做出的选择都是当时最好的决定。

这些年来,同形色各异的人打过交道,遇到各种各样的事后,周云川对母亲这番言论属实不能赞同。或许有人可以这番随心所欲,不去计较做出选择后的沉没成本,可他不行,一个心智成熟,能在残酷的环境中摸爬打滚闯出一片天地的人,第一件事要学会的便是要计较沉没成本,学会权衡利弊,而后选择一条有利于自己的道路。

这些年他一直是这么想的,也是这样付诸行动的。

可今晚,他第一次觉得,太过严谨、不能行差踏错的人生是不是少了几分无聊,有时放纵也不见得是另一种不错的选择。

周云川一直没说话,眉间有时紧皱,有时舒展,像是在做什么决定。

梁招月不由得想到刚才他见到自己时,说的那些试探性的话语,恐怕那会他就在暗暗做决定了。

都说开工没有回头箭,她是不能回头了,她已经把棋局铺开,就等着周云川执手落子。

可周云川愿意和她下这盘棋吗?

她心里很是没底,只能悄然等候。

良久,周云川端起一杯酒递给梁招月,说:“你应该记得我和你本来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