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墩上铜壶,忙走来坐在他身边,捧着脸亲个嘴儿,“别做出这副样子,气焰低了,才要引来阴司里的差役上来拿人。等会子,我叫我绸袄一道去瞧瞧他,看着他吃了晚饭再回来。我想不妨碍,他自小少生病,人总要病一病,身子骨才造得硬朗,他病这一场,往后或者就平安顺遂了。”
奚甯抬手环住她的腰,望她半日,笑一笑,“你倒是会宽慰人,这么些没头没脑的话儿,哪里学来的?”
“这话可不假,绸袄打小身子骨有些弱,总病,扬州的老人就如此说,果不其然,小时候三灾八难的,大了倒少病了。桓儿小时候皮实,憋着一场病,过去了就好了。”
“借你吉言。”奚甯将嘴巴贴在她腮上磨一磨,蹭到唇间舔舔,松开她,“我还有事儿,得先去,烦你烧点他爱吃的端去瞧瞧他,夜里我再来。”
奚缎云睁开眼,满目的难分难舍,他有些疲乏地笑笑,戴上乌纱,正了衣冠,将她的手握一握,“若是太晚,你先睡,别等我。”
门帘子倏地灌进来一股寒风,奚缎云哆嗦一下,捉裙跑出去,“甯儿、我送你!”
漫天风雪里,奚甯举着伞走回来接她,将伞歪罩着她,自己落了一肩的霜雪。园内冰枝玉点,莺雀飞绝,白茫茫浩瀚的人间仿佛只得他们两个。
奚甯大胆地握起她的手,捧着嘴边哈气,“该抱个汤婆子再出来。”
她千娇白柔地拍落他肩上的雪,“不妨事,你忙嘛,既是我要送你,哪里好叫你等。”
青罗伞外,碎琼簌簌,滑过苍树石影,不远处的假山后,一双受惊的眼忘了眨,被一片雪花蜇冻,结出冰霜笑花。
43. 双蕖怨(九) 理想是她,抱负是她。……
这里前脚走, 后脚奚缎云便在厨房里张罗起来,烧了一样芙蓉豆腐、一样瓜茄、一样梅桂菊花饼、并一样酸笋鸡汤、又一样素日封在罐子里的衣梅,齐装在二层大食盒里, 使花绸提着, 并往那边去。
雪地里走来, 甫进屋, 花绸叫外间的炭一霎熏得鼻头发酸, 不敢往卧房里进,只推奚缎云进去,自个儿在外头同丫头们打听病情, 听见午晌吃了些东西,心才落下来。
不时奚缎云喂了饭出来, 使她进去,她推不过,只好挪着步子旋进屏风门。里头是采薇在侍奉,见她进来,不知怎的,捉裙避走外间。
屋里一霎静下来, 兽烟袅袅, 绮窗返照着雪光,投映在奚桓白白的脸上。他恹恹地靠在床头,瞥眼见花绸仙宫姮娥一样清丽地立在屏风前,脖子上围着白兔毛风领,眼圈泛了红,雪地里走来,鼻头也冻得通红,衬得弱羽依依。
他原想讽她两句来着, 或者一股脑地把病因载在她头上,让她内疚自责,让她夙夜难安。可到头,他又不忍心,咳了几声,倒吭吭发笑,“不是为你病的,你犯不着哭。”
不说还好,一说花绸却哭了,泪珠子掉在风领上,压榻了一撮毛,也压榻了她的绝情。
她叹着气,走到床沿上坐着,泪眼睇他半晌,开口嗓子里就有些发颤,“桓儿,你倘或有个三长两短,你猜我还能不能活?”
奚桓把浓密的睫毛一阖,就淌下两行清泪。他闭着眼,不敢看她哭,怕自己心肠一软,又无声无息地原谅她。
隔了许久,花绸擦干泪站起来,“你大了,要晓得保重自身,你父亲就你这么个儿子,他一生报国,你难不成要让他老无所依?还有你娘,她天上瞧见,魂梦也难安。还有我……”
又等一会儿,他还是闭眼无话,面上胡须似衰草连天,两行泪渍似草地里的细溪,十分崎岖。他不开口,花绸只好捉裙起来,刚转身,就听见他在后头发问,嗓子业已咳嗽成放哑了的炮,“单家什么时辰来迎亲?”
花绸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