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垂着下颌,沉默里,涌着汹涌的浪潮,她好像感觉到他的视线,抬起眼睃过来,便有像深海一样浩瀚的孤寂与忧悒朝郭昭打过来。
他接了契书,折在怀里,作揖告辞,刚走到门前,又陡地退回来,向银屏后绰绰的影拱了拱手,“你的嗓子有些哑,可用川贝煎了雪梨来吃,搁点糖霜,又润喉又甘甜。”
一霎气得王掌柜吹胡子瞪眼,只恨自己方才被他有礼有节的模样迷了眼,原来是个浪荡流氓!便一甩袖,冷眼射他。
他看见了,带着愧色垂垂头,须臾又理直气壮地抬起来,补了句,“一点不苦的。”
韫倩在屏风后头听见,怔了半晌,片刻回神,斜看一眼王掌柜,那王掌柜早气得胸口喘不平。郭昭见了,玉质面庞笑得完美的诠释了“厚颜无耻”四个字,又连作两个揖,“失礼失礼,告辞告辞。”
他走出门去,太阳落了山,余热未散,平地跃起的热浪里仿佛充斥着喧嚣吵嚷,枝上莺歌的,却是另一段故事了。
而韫倩则由屏风后头转了身,后门出去,暮云凄凄,背立昏鸦,又是另一种心境。
80. 夜飞鹊(六) “怎的洗澡反倒脱不得?……
81. [最新] 夜飞鹊(正文终) 一叶随风下扬州。……
花楼帘影挂斜阳, 屏山掩映金翠画,春光已逝,秋光再追, 夏也将散了。
刑部将审核潘凤收贿授官的供词整理呈递内阁, 奚甯看到牵扯官员是单煜晗, 又瞧审核的官员是奚桓, 半点都不意外。与内阁商议了, 还是拟了批条上呈御案。
惠德凝眉想了好一阵,适才将供状上单煜晗三字敲一敲,“这个单煜晗, 是否就是定国侯单堂的后人?”
“回主子,正是定国侯单家。”金巧跟在其满踱的步子后头, 笑意谨慎小心且冷冰冰,“到这单煜晗,已是定国侯的第六代子孙了,说起来,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从前定国侯是何等叱咤之人?往后的子孙, 虽说都封了荫官, 终归没什么大作为。倒是这单煜晗,当年没向朝廷请封荫官,是正经科举出身,没曾想,竟也是靠结党营私,阿谀奉承升到了礼部。”
“可惜啊……”随着一声叹息,惠德落到榻上,“奚大人, 你怎么看?他贿赂潘凤的那些东西,可都是你家的财物,你说说,要不要法办。”
奚甯躬着腰拱手,“回皇上,臣与内阁的意思,如今官场风气不正,许多当权之人索受贿赂,以贿授官,非以才授,以致底下的官员收刮民脂,用以贿赂上司,非但是朝廷纳贤之大阻弊,天长日久,恐怕结党成患。此等不法之行,必该严惩,好震慑震慑底下那些贪腐之人。”
“有理。那这个单、单什么晗的,叫人抓起来,交由都察院定罪,审出的供状,拓成册本,下发各省各级官员,让他们时刻看着,也好引以为戒。”
如此这般,奚甯传令刑部与都察院拿人,刑部正是奚桓领命,带着几个差官,与都察院季安一道往单家去。
彼时单煜晗还半点风声不知,刚由礼部归家,吃过午饭,正欹在榻上看出。榻侧搁着个鎏金三角鼎,里头盛着好些冰,丫头秋桂在边上打着扇,便有丝丝凉意朝他扑来。
书页簌簌翻动的间隙里,他抬眉看了一眼那张架子床,纱帐被风吹的一落一鼓,好像里头装满了空空的孤寂。要不了多久,床上将迎来另一位新主人,把旧时的痕迹完全掩盖。
不曾想,还没等到他心里淡淡的刻痕被掩埋,毕安便风急火燎地跑进来,顶着满脑门的汗,急得颠三倒四,“爷、不好了,厅上来人,太太一个劲儿只晓得哭,老爷昏了过去,不好了……”
单煜晗心里咯噔坠一下,端正起身板,“到底什么事?你慢慢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