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察觉到这一点,哭声戛然而止。

它在浓浓的恐惧之下,拼命发动技能,百般入侵他的精神,试图攻破他的心理防线。

冷漠的父亲、癫狂的母亲、潮湿阴暗的地下室、寂静诡谲的动物园……

林秋葵说我不?爱你……

林秋葵说不?谈恋爱快滚……

它甚而搬出自己人类时?期的压抑心情,用着婴孩的外貌,发出成人的喟叹:“我累了……”

自从?毕业后,公司、住处两点一线。

日?复一日?的工作,年复一年的竞争,好像永远没有尽头。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尤其在职场上,没有人在意你的家庭、性格、兴趣爱好。公司老板只会?以你创造的价值来衡量你,来评估你。就好比你在衡量一个项目、评估一个产品的价值时?,那种漠然客观的情绪。 有什么区别呢?那就是你,你就是商品,两者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好累……”

起床上班好累。

周末加班好累。

戴着面具好累,按部就班的生活好累,维系人际关系好累。

以及生意场上你来我往的客套用语,酒桌上假惺惺的敬酒、恭维、称兄道弟……都好累。

“我真的好累……”

生而为人,成为大人之后,好像不?管获得多少世俗所承认的体面、成功,那种难言的疲惫空落感,始终沉沉压在心头。

为什么会?这样呢?

不?清楚,不?知道。

但变回孩子?就不?会?艰难,死去就不?会?再疲惫。

多好啊,不?是吗?

保护壳一点一点地碎裂,人婴近乎真挚地看着祁越这名自己曾经的同胞,一字一句地问:“难道你……不?觉得累吗?”

与?此同时?,双方交战的斜下方,燕定坤忽然回答先前的问题。

“我有过一个儿子?。”

他说。

林秋葵稍稍侧目。

“那天是他妈妈的生日?,我回去的晚了。”

实在太?晚、太?晚了。

于是便?再也无法挽回。

“当我推开门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一只怪物,正在吃他妈妈。”

燕定坤摩挲着左腕上的儿童手?表,闭上眼睛,依稀还能回想起那副惊悚的画面:闪烁不?定的灯光下,沙发倒下,碗筷摔碎。他的妻子?被撕去脸皮,而他那面目全非的儿子?,正伏在她的身上,尖尖的牙齿吞咬着自己的母亲,向他这个父亲抬起头来……

“他的年纪还很小,临死前的愿望是我能快些回来陪他吃蛋糕。”

“因而一看到我,他就问,爸爸,你怎么才回来呀?”

儿子?的脸,一半在光照下,纯真得好比天使?。

另一半藏匿在见不?得人的黑暗中,陌生得让人心慌。

爸爸,爸爸,爸爸,我爱你爸爸。

他一声一声叫着,清脆又响亮。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伸出血红的双手?,似乎还想拥抱亲爱的爸爸。

那时?燕定坤停在门下,一步都没有往前走。

他从?负责护送他返家的人手?里,取过枪,瞄准自己最宝贝的儿子?。

“我说……对不?起。”

“儿子?,是爸爸对不?起你们?。”

“然后……”

然后砰的一声。

他吐出一口浊气:“我杀了他。”

怪物就是怪物,怪物屠杀人类。

放纵怪物与?放纵罪恶无异。

正是抱着这个信念,燕定坤才能亲手?处决自己唯一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