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闻渊回府时?珈宁正在窗边作画。
脉脉的斜晖落在她眉梢, 晃出?星星点点暖黄色的影。
他?照例是同她问了一声好,便行去另一边的矮几了。
矮几上放着一册珈宁的小书。
闲来无事,戚闻渊随意翻了两页, 却是翻到一句“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①。”
掌中?的茧摩挲过纸上的字迹。
戚闻渊将?这句诗又默念了几遍。
最后的一线夕照恰好映在“生死相?许”这四个字上, 给漆黑的字迹镀上一层金光。
原是如此。
他?恍然大?悟。
他?双手?攥紧、复又放开。
他?看向手?背。
夜奔那日留下的伤疤已经生出?了新肉。
那道被珈宁的眼?泪灼烫过的伤疤已经消失了。
戚闻渊望向正在窗边作画的少女。
她被笼在一团热烈的橙红色中?,明艳动人、一如初见。
他?对她的悸动, 是书中?的“情”吗?
他?们只?不过是一对连八字都未合过、六礼都未走过的夫妻。
戚闻渊长舒了一口气, 又将?那句“生死相?许”默默在嘴中?过了几遍。
想来并不是。
那么他?便不会因她不再邀他?出?游之事困扰太?久。
还好, 他?也并没有太?在意这些。
等这阵莫名的心绪散去, 他?仍旧是那个醉心公事、不沾情爱的永宁侯世子。
戚闻渊轻松了些。
而?后又往更深处坠去。
他?脑中?有一道声音在叫嚣:“当真如此吗?”
“你对她的欲./望, 你对她的妄念与渴求,又算什么呢?”
“那不是情, 又是什么?”
“只?是出?于礼法的夫妻和睦吗?”
“你真的不在意吗?”
“还是不敢在意呢?”
它反复地叫嚷, 惹得戚闻渊目眩神晕。
夫子没有教过他?这些。
戚闻渊胡乱翻着身前的那一册小书, 妄图找出?一句别的诗来理清自?己的思绪。
“哗啦啦”的翻书声惊动了认真作画的珈宁。
珈宁手?中?的画笔一顿,在画作上拉出?一条不甚和谐的长痕。
她蹙了蹙眉,歪头?打量着被破坏的画作, 复又语带抱怨地唤道:“世子!”
她望向戚闻渊。
戚闻渊将?书册合上, 也回望过去。
夫妻二人之间隔着七八步的距离。
戚闻渊看向妻子脖颈间的红玉珠串。
夺目的朱红, 与大?婚那日的嫁衣无二。
戚闻泓确实是配不上她,可若是旁的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年呢?
他?们可以一起去游湖行街、一起斗草投壶、一起说笑谈天。
而?不是像他?这样。
她欢欢喜喜地说着在外的见闻, 他?只?能回一句“嗯”。
他?以为自?己可以学。
但他?学得太?慢了。
他?在水华居的暗夜中?困了太?久,骤然见到太?阳,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只?得贪婪地汲取来自?太?阳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