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意外。”白微瞥了一眼,“安全处行事一向如此。凡是判给安全处的案子,都会经历十五天的‘审问期’,说白了就是下马威,以折磨人为目的。高强度的审问,同时干扰睡眠,极容易造成受审者精神衰弱,情绪崩溃。她这是在椅子上磨得?”
“不像。”过显茗无奈地摇头,看向墙壁上新鲜的痕迹凌乱的“正”字,“这家伙想必还会分出点精神,在人前装得人模狗样,这些伤多半是回屋后为了保持清醒弄得。”
白微端详着那些“正”字:“她一天算几个正字?这里总计一百二十八点五个‘正’,历时十五天,这也除不清啊?”
过显茗却道:“你当时也经历过这些么?”
白微一顿:“没有。我可没你的好学生这么能造,没被判给过安全处。对了她的那个审批,你打算怎么处理?”
“不能给她看。”过显茗托着她的手,皱眉看她凹凸不平的指甲,“她一看那例子就能知道,自己和那位任务对象必然有旧。以她现在和那位大夫的发展,又是新欢又是旧爱,指不定弄出什么事。”
白微沉默了片刻。
“你把她惯得太任性了。”
“不。”过显茗道,“你错了,那是她自己的美好品质,本人不敢居功分毫。我就是看中了她这项品质,否则当年也不会亲自去石台子旁接她上来。”
“我还是不明白。”白微顿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我当年就不赞成你去接她,更不赞成你看重她。你去接她的时候,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眼睛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的尸体,和自己的脸面对面,全程看着自己被火海吞没,变成一滩灰白的渣土阿茗,你不觉得毛骨悚然么?这世上有几人能平静地面对死亡,何况还是自己的死亡?她当时才十八岁。这道伤疤被她自己加深加大,极大可能会影响她一生的认知和判断!”
“是,而且不是可能,是一定。”过显茗垂眸看着梁知会,“可她当时做了一件事这一件事,就足以让我重新认识她。”
白微:“什么事?”
过显茗:“她在征得了我的同意后,坐到那位大夫的身边,一坐就坐到太阳落山,直至目送着那位大夫走远,在城门落锁前平安回城。”
白微有些不解,她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她仍然会为了与生前亲友分别而伤感?抱歉,但我觉得这不能代表什么。”
“不,不是伤感。”过显茗摇头,“她很平静,全程没有掉过哪怕一滴眼泪。”
白微欲言又止:“恕我直言,这样听上去更不妙。这不是麻木么?”
“你没有亲眼见到。”
过显茗回忆道。
“她一言不发地坐在那位大夫的身边,却没有不停地看她,而是像任何一个平常的日子一样,像曾经无数次发生过的那样,与她比肩而坐,周身沐浴在血红的余晖中,等候落日没入远山,与即将过去的一日挥别。”
“她很愉快。麻木的人不会愉快。”
“她是想陪她看完最后一场晚霞,以及在这之后,最后一次目送她平安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