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云乡不加掩饰地笑了:“你当然不认得!十五年前我去京师时你才多大?认字了吗?”
“十五年前?”严今期谨慎道,“前辈也是京师医馆人?”
“不是,区区乡里野医,何敢跟最高医馆相较?”宗云乡坐在桌后,兀自弄着一个显示屏,在这个间隙里抬头,弯了弯眼睛,“不过我在生前有另一个名字,你可能会知道宗之焕。”
严今期一愣,随即眼睛微微睁大:“……是您?”
宗云乡挑了挑眉,以示赞成。
“当年前辈入京,考取御医院入院资格却潇洒离京之事广为后辈传颂,”严今期顿时肃然,用俗世的礼仪作了个揖,“冒昧请问,不知前辈后续去了何处?”
宗云乡不以为意:“你都在这儿见到我了当然是像传言一样,死了,在回乡的路途上。”
严今期小声道:“那也如传言一样,当真是‘意外’么?”
宗云乡不语,只是扯了扯嘴角。
“往事呢,不提也罢。”宗云乡抬眼道,“我更关心现在的事情。你不觉得如今川原内的炎凉之分,竟也变相地分出类似凡世男女间的高下了么?这当真合理么?川原百年积弊,早就该到了被取而代之的时候。隐市欢迎新鲜血液的加入,严大夫也不必自谦,你的凉格是我这些年见过难得精炼的,你的加入必然会为隐市不,是对新城的未来带来巨大裨益。”
严今期:“……”
为何话题猝不及防就变味了?
“不敢欺瞒前辈,”严今期道,“其实我今日是为了一位朋友而来,她……”
“知道。”宗云乡道,“那个把川原闹得鸡飞狗跳的好孩子听闻她与白微处得不好,每每把白微气得七窍生烟,我便知道这孩子必然前途无量,品行不错。”
严今期听了这圈饱含个人情感恩仇的逻辑:“……”
严今期:“那可否请问前辈,既然前辈十五年前便离开俗世到了新城,又如何得知我在京师医馆的事情?又如何得知我与知会相识,刻意安排我们隔世再见?”
她刻意直接默认了这个事情,看宗云乡如何回应。
“比其这些,”宗云乡缓缓转过她桌上的显示屏,“或许你更关心这个。”
严今期呼吸一滞,下意识明白了她在说什么,两步上前,弯身去看。
只见信息发送界面,发来信息的是一个名为“忠君”的匿名者。
忠君:二次违规,违的第一条。还有明知故犯,上次是意外,这次是有样学样,川原不会留她。
没有看到前文对话,没有看到描述对象的名字,可严今期的目光独独聚焦在那句“不会留她”上,骤然屏住了呼吸。
宗云乡没看她,缓缓敲着自己的显示屏。
宗云乡:说明白点。
片刻后“嘀”的一声,屏幕上弹出了新消息。
忠君:还不够明白?哪条都够她喝一壶,何况一次性叠了这么多。铁板钉钉的事,现在开会只是走个流程,后天就正式宣布。别人不懂我在说什么,你还不懂?
严今期转向宗云乡,压抑着声音的颤抖:“是什么意思?”
“死刑。”宗云乡缓慢而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严今期只觉得手脚发冷。
宗云乡头也不抬地继续输入。
宗云乡:过显茗不管?
忠君:她管不了。多少眼睛都盯着,除非她不想干了。
宗云乡:我可以管。
严今期缓缓抬眼,与宗云乡势在必得的眼神对上。
“我有个疑问。”严今期艰涩道,“新城都是已死之人,如何言‘死’?死过的人如何能再死一次,又如何能杀死一具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