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一个好决定。涅柔斯想,如果这些水晶丛在提摩西的精神海中代表什么重要的东西,他将其溶解只会对醒来的提摩西造成更严重的伤害。
这不是一个好决定,但是,天哪。涅柔斯想要提摩西醒来想得发疯。
他划破自己的手,割破那些重要的动脉,抑制恢复力,源源不断地让血液流淌出去,淋遍那些刺人的水晶,几乎泡湿了沉睡的弟弟。
冰晶在鲜血之下如干冰般轻盈化去,细长的水晶河缝隙逐渐变大,涅柔斯找准时机硬生生挤了进去。他太着急了,过于狭小的河缝将涅柔斯的肩胛骨与一条手挤折,伤者一点都不在乎,断掉的骨头让他更容易进去。现在,他只想先靠近提摩西一点,再一点。
等涅柔斯都感觉有些因失血而头晕时,水晶河道终于被融得让他能够活动手脚,涅柔斯用好手使劲扯了一下断掉的左手让骨头对上,自愈能力在瞬息间就让骨头连接愈合。透明的水晶被血液泡得又黑又红,涅柔斯就像来时那般,用双手去捧提摩西的脸,咬破自己的唇,轻轻地去贴提摩西的唇,血液的热度一点点让他暖回来。
涅柔斯伸出舌头舔开提摩西的唇缝,纤长的舌头钻进去后,他毫不犹豫地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大量的血和肉就这样被涅柔斯强灌到了提摩西肚子里。周而复始,共喰是虫族最赤裸的相连通道,血与肉是他们的魂与灵,涅柔斯在连自己都无法形容的状态下,向提摩西奉献自己。
以血以肉,重新建立起亲密无间的连接。没有分化,没有觉醒,他们的血此刻相融,他们的精神此刻相融,涅柔斯用自己的魂与灵为提摩西铺就一条重生之路。
白蜘蛛不一定能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这种事情又有什么意义。他不清楚心中的平静与酸涩为何出现,这股感觉又如何被标记成一个世俗能理解的词语。
是贪婪吗?涅柔斯不确定,他的确是非常非常非常想要提摩西此刻醒来。
是恐惧吗?他还是不确定,因为此刻涅柔斯无比安宁,抱着提摩西泡在血水中,仿佛回到了最初诞生之际,哪怕死亡因过失血与精神体失衡就悬在他头顶上,奇异的,涅柔斯感受不到半点恐慌。
如果喰食能让提摩西回来,那就这样做吧。
喰食对涅柔斯来说没什么意义,他生而天赋异禀,杀死的血亲做成秘宝针剂都比去咬上一口要好。
如果这个连接对提摩西来说是有意义的,那对涅柔斯来说就是有意义的。
如果喰食能让提摩西醒来,我不会吝啬。
涅柔斯足够慷慨,足够舍得,几乎失去了过半的生命意志与精神力,才喂够这个沉睡的灵魂。可那个年轻的灵魂于血水与期望中再次睁眼时,尚且翠绿的眼瞳中爆发出了惊人的恐惧。
恐惧。
恐惧让年轻的灵活迅速复苏,恐惧让整个精神海地动山摇,恐惧让年轻的提摩西在他怀中化为一缕血水。
为什么?
涅柔斯来不及高兴,就感受到一阵撕裂的痛楚从脑中传来,他尚且没搞清楚情况就被提摩西的精神海赶出去。在脱离的那一瞬间,浮光掠影的间隙,涅柔斯看到了一块记忆的碎片。
碎片中的半身尚且少年,穿着一身特制的拘束服,躺在一个透明的长盒状牢笼中,提摩西用额头轻轻撞着玻璃,一下又一下,机械又麻木;接着,某种痛苦慢慢爬上他的脸,他费劲又颤抖地试图蜷缩起来,但因为笼子是长方形的,用尽力气也只是用膝盖抵住了玻璃壁。最后,提摩西不动了。
什么时候,在哪,什么时候
那片记忆碎片又小又透明,碎裂前,涅柔斯在尽头看到了年轻的自己;匆匆赶来,风尘仆仆,披风不知道去哪里了,军装上还有点血迹。
‘他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