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子被冷酷的父亲留在了对方的过去,似乎把他留在这里就意味着能够与过去做个彻底的道别。
小小的男孩面对着忽然空旷下来的大宅院,忽然之间找不到人生的方向,他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时光都活在被管控的不自由之中,忽然之间得到了充分的自由,却不知道该如何挥霍了。
小男孩罢学了几日,直到第四日,他躲开为数不多的年老家仆,偷偷从府里跑了出去.
然而天空不作美,时运不济,他这一跑,竟然将自己跑到了危险的贼窝。
人是在大街上不见的,雨是在他被抓之后开始下的。
贺兰景渊醒来之时,发现自己正被绑在一个破庙里的柱子上,而他的周围也绑着许多像他一样的小孩,他心下震惊,想要转动手脚,却发现自己的手被反着绑了起来,身体里没有丝毫力气,挣扎无果之时,突然间听到了屋外传来的响声,他立刻重新闭上了眼睛。
远处的脚步声逼近,接着门被打开,一群人从屋外走了进来,席卷进潮湿的气味以及熏人的恶浊,以及难闻的酒味,他们自顾自开口了:
“终于找齐了这些小孩,等到明日来人,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从此兄弟们就发了,拿到钱后,离开江城这个地方,去京城、去大漠、去草原,天高任鸟飞,再也不受拘束,想想就快哉啊!”
“是啊,从此以后咱们兄弟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过秦哥说得这般洒脱,心底当真不想念你那烟雨阁的红颜吗,前段时间不还说要为她赎身,抬回家作娘子?”有人揶揄他。
“一个烟花女子,我秦二怎会真的娶她,再说妓子于恩客仅是肉欲发泄,什么男女真情,又怎会出现在我们之间。成大事者,可触女色,但绝不可耽于女色,你在心里,我秦二难道是那般轻重不分的人?”
被揶揄之人有些恼怒,音量下意识抬高,他似是在屋中转了一圈,应当在检查屋内的人头。
沉重的脚步声从那头走到这头,贺兰景渊感受到难闻的气息刚从他面前散开,突然间他转头倒回他的面前,毫无准备一个抬脚,男人的脚重重地踢在了他的肚子上,身体反应先于理智,他不适地弯下腰去,但是由于被捆绑着,连简单的动作都完不成,只是扭曲着面色缓了许久才抬起头去看那踢他的人。
“小子,我很不喜欢你的眼神。”他阴笑着看着他痛苦,残忍地吐出这样的字眼。
贺兰景渊没有说话,众人也似被他的反应弄懵,等到男人离开,他们才团在一起,众人纷纷安抚对方的情绪,“秦哥莫生气,我们犯不着跟这些小孩计较,反正过了明日,他们都要去见阎王。”
......
雨夜,寒风入骨,破庙满是寂静,除了男人们的呼噜声,就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庙中的小孩都惊心自己不久丧命的预言,想哭又不敢哭,睁着一双双水灵灵的眼睛悲戚命运的残酷。
没有人说话,但是贺兰景渊却听到了一道持续的怪异的声响,声音来自他的身后,像极了绳索摩擦的声音,很快,他的猜想得到了证实,因为他很快又听到了一道轻巧的脚步声,像猫一样,无声,谨慎。
有人逃脱了。
他求生的本能告诉他要让这个人救他,可是他此时却说不出一句话,断裂的肋骨在无声消耗着他的理智,他撑着精神,听到周围渐起的欣喜声,有人悄悄推开了门,寒风灌入屋内,吹散了屋内的闷浊之气。
他看见一个接一个的孩子离开了,有人比他瘦弱,有人比他幼小,有人胆怯得都不敢看抓住自己的人.......他们都比他更为顺利离开了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