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灵雪心惊肉跳,瞪着俩铜锣眼扭头看泼水的始作俑者。

那是个穿浅褐色窄袖短衫的婢女,梳着单螺髻,一根筷子插入发间,面目青涩,约莫十五六的样子。

彼时,她粗糙的手端着木盆,一双小小的绿豆眼里,似有怨毒浸润。

原主来了余府两月,府中认识的人不多,恰好,这婢女是其一,巧绣!

巧绣手里的盆‘吧嗒’落下,双手叠交在前,恭顺的欠身行礼,“二夫人恕罪,奴婢乃无心之失。”

她请饶时,偷偷望了眼苏灵雪,由下而上,眼眶里眼白居多。

苏灵雪顿时明悟,什么无心之失,根本就是蓄图之。

可印象中,巧绣对她格外好。

余老夫人口中的救济,不过是给口饭吃,赏个遮风避雨的下人房住。

但巧绣会拿二院的点心塞到她手里,感染了风寒,还买了药,熬制好,亲手喂她喝下。

怎么,她没死,再回余家,巧绣就脏水伺候?

苏灵雪没急着戳穿,她温温一笑,灿若骄阳,“你我之间谈何过错。”

她松开了揪着萧瑾衣裳的手,略有些尴尬。

萧瑾面不改色,只是幽深的眼,如鹰隼般锁定着巧绣。

苏灵雪走上前,将巧绣扶,“收拾一间屋子,日后我就住在这了。”

巧绣眼骨碌一转,避开苏灵雪的目光,垂眉低首,诺诺地应声,“奴婢遵命。”

苏灵雪目送巧绣走远,萧瑾手中的剑推出七寸,铁着冷脸道,“养虎为患。”

他也察觉巧绣心思叵测。

苏灵雪看了他一眼,无言。

最大的虎不就在身边么?

随时随地,意图了结她的小命。

巧绣是行为举止蹊跷,但手脚倒是麻利,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收拾好了客房。

前庭的厢房,坐北朝南那间是余家二公子生前的住所,苏灵雪不愿去招惹那晦气,一想到夜晚入睡的床榻,余家二公子躺了十多年就膈应人。

她没什么像样的衣裳在府上,穿喜服又别扭,便叫巧绣给了一套她自己的。

棉麻的料子,灰缬印花,朴质,粗糙,胜在舒适。

换上衣裳,苏灵雪就往椅子上一坐,自顾自的倒了杯水,她留了个心眼,推给到了桌子边,笑看萧瑾,“大哥,渴了吧,喝口水润润喉。”

萧瑾看她皮笑肉不笑,明灿灿的眸子,看不出丝毫城府。

“没毒。”

他环抱着双手,一板一眼点破苏灵雪的小心思。

苏灵雪不觉窘迫,又取出个杯子来,“大哥瞧您这话说的,我怎么可能利用你,一派赤诚,天地可鉴。”

萧瑾凤目沉了沉,这丫头心眼子不少,照理说不会被人活活做了阴婚才对。

疑惑在心底打了个来回,他转身出门,“夜里当心着点。”

苏灵雪端起白陶的小杯凑到唇边,抿了抿水,点了点头,心里却敲响了另一番算盘。

夜。

起了风。

余府外挂着的吊唁灯笼摇曳得厉害。

主母房中,余老夫人沟壑纵横的脸垮着,伺候身边的丫鬟桂香掌了灯,小心翼翼的剪着灯芯,“老夫人,二公子的墓已重修,人也都召集齐全了。”

余老夫人正泡着脚,想起苏灵雪回府时不知好歹的样子,窝一肚子的火。

她身旁的护卫到底什么身份,一个沿街乞讨的死丫头,哪搬来的救兵?

余老夫人想不通,也不屑再深究。

她晦涩的乜眼,捏着手中莹润的佛珠,狠厉的吩咐桂香,“杀了。”

苏灵雪那贱蹄子既然敢回来,就让她有来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