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聿泽!”

棠又眠的呼喊被雷声劈得粉碎。她跌跌撞撞地跑来,鞋子早就不知丢在哪里,赤裸的脚被炭渣割出一道道血痕。雨水把她额前的碎发黏成深黑的藤蔓,衬得脸色惨白如纸。

少年没有回头。他的背影在雨幕中佝偻成一块墓碑,湿透的衬衫贴在背上,隐约露出脊梁骨的形状那是敏玉最喜欢用手指戳着数的地方,小姑娘总说哥哥的骨头像后山的竹节。

棠又眠跪在他身边,用袖子擦拭他脸上的黑泥和血水。他的眼睛被烟熏得通红,雨水冲刷下像在流血。主屋的位置只剩几根焦黑的柱子,歪斜地指向铅灰色的天空,如同向天控诉的手指。

暴雨冲刷着周聿泽的脸,却冲不散他眼中凝固的血色。棠又眠突然扑上去抱住他,两个湿透的身体在泥地里摇晃得像暴风雨中的芦苇。她能感觉到少年胸腔里传来的震动那不是哭泣,而是某种近乎窒息的、断断续续的痉挛。

“他们还......“周聿泽的牙齿磕在她肩膀上,“阿爸说......要亲手给我别上校徽......”

一道闪电劈开天幕,照亮少年手心里攥着的东西。那是枚烧变形的铜纽扣,从阿爸最后那件警服上崩落的。金属边缘割破了他的掌心,血水混着雨水,晕开淡红的纹路。

棠又眠突然掰过他的脸。在咫尺之距,她看到周聿泽的瞳孔扩散得可怕,像是两眼干涸的井。雨水顺着他的睫毛滚落,分不清是雨是泪。

棠又眠安慰的话被淹没在突如其来的山歌声里。寨子里的老人们来了,他们带着干净的麻布和竹席,按傣家的传统要为逝者净身。领头的阿婆捧着碗清水,水里漂着新鲜的缅桂花。

周聿泽看着那朵洁白的花瓣,突然想起今天是泼水节最后一天。阿妈说过,这天用缅桂花水擦洗门框,就能保佑全家平安到明年。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夺过阿婆手里的碗,将整碗水浇在自己头上。花瓣黏在他开裂的嘴角,像是一个荒谬的祝福。

“刀疤龙。“他吐出这三个字的语气,让所有在场的人都打了个寒颤。

“我要报仇”,少年猩红的双眼环视着四周:“有没有人,愿意和我一起去。”

大家都沉默了,耳边只有磅礴的雨。

所有人都用怜悯的目光看着这个失去一切的少年。

第126章 五年

荒山上,三个褐色的土包突兀地立在那里。

周聿泽和棠又眠静静跪在用木板做成的简陋墓碑前。

少年眼眶猩红,黑色眸子里是极致又压抑的恨意。

他缓缓从腰间抽出阿爸送他的小刀,刀刃在雨中闪着寒光,接着,少年毫不犹豫地在掌心划开一道口子。

鲜血涌出,滴在黑褐色的土地上,立刻被雨水稀释成淡粉色。

“我周聿泽在此立誓,必以刀疤龙的血,祭我父母妹妹在天之灵。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一道闪电劈开乌云,照亮少年惨白的脸和决绝的眼神。雷声轰鸣,仿佛天地都在回应他的誓言。

棠又眠跪在雨中,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那个会为她编花环、教敏玉折纸船的温柔少年,此刻眼中只剩下冰冷的杀意。

周聿泽,这就是你的过去么。

周聿泽缓缓起身,转向寨民们。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谁知道刀疤龙在哪?”

人群骚动起来。老村长上前一步,枯瘦的手按住周聿泽的肩膀:“孩子,报仇不是这样报的。你阿爸是警察,他一定希望……”

“我阿爸死了!”周聿泽突然爆发,声音撕裂雨幕,“我全家都死了!被活活烧死的!”他的胸口剧烈起伏,雨水顺着下巴滴落,“你们要我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