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聿泽的心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他缓缓往下拉，又看到一张被水泡发了的浮肿的惨白的脸。

尸臭味迫不及待地从密闭的袋子里飘出来，沾染到周聿泽身上。

周聿泽毫不在意，只是仔细辨别着这张脸。

许久之后，他猛的将拉链拽到底，尸体终于露出全貌。

周聿泽接过萨拉递过来的乳白色橡胶手套。

戴上之后，他扒开尸体的眼皮：

是一双蓝眼睛。

他又拿起她的胳膊，在看到左臂内侧那颗黄豆大小的黑痣后，周聿泽愣了好久。

是她。

真的是她。

是哪怕大海捞针，周聿泽掘地三尺也要找到的仇家安娜斯塔西娅。

可她死了。

没有死在他复仇的火焰下，而是死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水湾里。

周聿泽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耳朵里嗡嗡作响。

无数个不眠之夜，所有精心策划的复仇行动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毫无意义。

她死的如此轻易，让周聿泽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失落感。

“泽哥。”

海马关切地看着他，周聿泽摇头，自己站起来。

“葬了她吧。”

周聿泽听见自己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他捏了捏眉心，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剧院后台。

棠又眠面前站着一个头戴黑色鸭舌帽和口罩的男人。

虽然他浑身裹得严严实实，可棠又眠依旧认出那是顾淮卿，当即惊讶又欣喜地叫道：“哥哥！”

见棠又眠认出了自己，顾淮卿也不再伪装。

“你怎么知道我在杜塞尔多夫？”

顾淮卿简单解释：“我查了一下你们剧院的行程安排。”

而后他拉住棠又眠的手，语气郑重：“眠眠，趁周聿泽不在，跟哥哥走吧！”

棠又眠望着他，缓缓摇头：“哥哥，我不走。”

事到如今，顾淮卿早已听不进去她的话，只是一个劲拽着她要离开，棠又眠胳膊被他拉的发痛，她用力挣开他的手：“哥哥！”

顾淮卿顿住，看着眼尾发红的棠又眠，他皱起眉头：“眠眠，你不想离开周聿泽吗？”

棠又眠做了一个深呼吸：“哥哥，你还不知道吧，你住院的时候，我和埃利亚斯被人绑架了。”

顾淮卿双手紧紧抓住棠又眠的肩，语气激动：“是周聿泽干的是不是？！一定是他！”

棠又眠摇头：“不，不是他。”

“哥哥，这件事情我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但是我必须要告诉你，是周聿泽救了我。”

顾淮卿一个劲儿摇头：“不，一定是他反串的，他自导自演这一出戏！”

“哥哥！”

棠又眠用力挣开他的桎梏：“真的是他救了我，而且是冒着得罪别人，自己利益大损的情形救了我！”

“不行，不行，我不信，我得带你回国，让那个周聿泽再也找不到你！”

看着面前神色偏执的顾淮卿，棠又眠痛苦地说道：“这次巡演对我很重要，我不能走。”

“眠眠，你不要意气用事好不好！”

棠又眠猛地拔高语调：“哥哥，意气用事的是你！”

顾淮卿愣住了。

这是他认识棠又眠以来她第一次用这种接近愤怒的语气和自己说话。

“且不说我话的真话，我且问你，你带我回国，有没有想过自己的事业？”

不待顾淮卿开口，棠又眠继续说道：“如果周聿泽报复你，你怎么办？”

顾淮卿嘴唇嗫嚅着，却是说不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