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儿和贾赦并其儿子都很有些往来,张家二老爷和七老爷夫妻也慢慢多了几分亲近,此时十五娘大喜,二十一娘的子女回去给高外祖母请安,顺便给外伯祖父母道喜讨个好彩儿什么的,实在再自然不过。
于是贾母左边被媳妇扶着、右边被孙女搀着,又有抱着她家凤凰蛋的大丫鬟跟着左后侧,下了车换小轿时,就见着张家七太太被她家长孙媳妇搀着下了轿,那双素来慈爱平和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脸上越发笑了开来:“亲家太太也来了。”又看向自家长孙媳妇:“果然是隔辈儿亲呢!我们家这小媳妇和亲家太太站一块,倒真和亲祖孙似的。”
张七太太也笑:“老太太都多少年未出门了?今儿真是好兴致。”又抚着贾瑚媳妇的手叹息:“我那表姐嫁得远,在北边儿都二三十年不得回来了,她的孙女儿,可不就该我都照看这点儿?”
贾瑚之妻柳氏,却是张七太太舅表亲家的孙女儿,虽是庶出,却是那一代唯一的女孩儿,生母又在她两岁上头就亡故了,自幼养在嫡母身边,也早早儿就记了嫡,只是这出生到底不是记不记嫡就能抹杀掉的,到得说亲的时候,未免有些高不成低不就,那时候贾赦之妻小张氏夫人正好为长子的婚事烦恼,张七太太灵机一动,就与表姐提了提。
虽贾家名声实不怎么好,但她们表姐妹幼时关系颇密切,柳老太太也曾看着小张氏长大的,最是知道她的为人,又打听过贾赦一房的男丁,知道贾赦虽几十年的纨绔名声,却除愚孝之外无甚大错,贾琏性子活泛,小小年纪就世情通达,想来日后未必光宗耀祖,但只要不长歪了,起码总不是个会连累兄弟宗族的。
而贾瑚本人,文采平平,骑射却很过得去,虽未必能武举晋身,但算来好歹总还有个爵位傍身,又是个对母亲极其孝顺的,房里头也有两个通房,却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规矩,从来一年一换并不痴恋,想来对日后的妻子,只要不是忤逆了他的母亲,总能相处得起来……
柳老太太一番盘算,也觉得这门亲事虽不算极好,却也不是做不得的,又小张氏甚有诚意道:“贾家虽没那等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家规,但同为女儿,我有甚不明白的?媳妇儿进门头三年,我必不让谁往她房里头塞人去!三年之后,只要有孕,不管生男生女,我也总保证没有长辈能插手他们小两口的房里事。”
如此,虽比那等家规里明白写了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清贵人家差了些,总也还是不错的,柳老太太和柳太太商议一回,又私底下问过小柳氏的意思柳家早年也是读书人家,后来跟了太祖却是弃笔从戎,因此对家中女儿的教养也不是一味儿恭谨柔顺的,贾家的情况柳太太尽数与女儿剖白了说,小张氏的话也一字不错的转述了,小柳氏乃是自己点头应下的这门亲,过门之后何时该恭顺、何时可刚强,对谁人该孝顺到底、对谁人可刚柔并济,她未上花轿前就自有一本账。
此时已经嫁过来两年有余,对贾母张七太这一番你来我往,她心里更是和明镜儿似的,又是在刚刚晋升了二品的亲表姨家里头,她笑得尤其比寻常明丽些,只挽着张七太太的手臂撒娇,又歪着脑袋很是调皮的对贾母说:
“老太太不也是这般?对元妹妹宝兄弟自不必说,对二太太也和亲女孩儿似的,对族里头的小辈更是好得很,个个都是当着亲孙儿亲孙女儿待,最是幼吾幼及人之幼不过的人!”
贾王氏扶着贾母的手,两人都笑得一般又温和又慈爱,元春幼承庭训,最是个端方稳重的性子,只到底是小姑娘,听得小柳氏言语亲昵地取笑她祖母母亲,虽不好意思过去和她歪缠不依,却也微微笑着添一句:“祖母自然最是慈爱的,对嫂子不也和亲孙女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