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哥儿好容易熬得大半日回家,却接连两天没得第一时间见着他爹,每次总不是“大爷先喝点汤”就是“大爷且洗洗脸提提神儿”,真不知道他爹身边哪儿冒出来这般伶俐的小厮!
好在喝完汤洗了脸换了衣裳,再来请安时好歹总能见上一面,薛大又不在乎巴巴儿在考场外头陪了一天,回来却没得考生正经家长一声谢儿一顿饭食,他原就非是为着这点子来的,仁哥儿又确实有福气儿且出息,便非为其他,为仁哥儿一个也值了。
到得第三天,府试最后一场结束时,王子胜总算知礼周到了一回,特特出来迎接辛苦考了三天的日子虽是走得慢悠悠的,恰好在仁哥儿进二门时他才出得穿堂来;又准备了一桌饭食,也没备什么大席面,不过几样清淡的蔬果鱼虾,皆是这个节气当时的,只难得天南地北各有特有,偏还能极新鲜地聚到一处儿来,饶是薛家商家出身,原就是做得南北交通货物往来的营生,时鲜物事寻常不缺,也不得不暗自感叹一声难得,却又不敢猜测天眷王家真有此等能为,又或者是当今的“天”所为之。
其实不过是修行人的手段,哪儿来薛大想象中那等一骑红尘妃子笑的旖旎豪奢?便有也不该是与他与仁哥儿吃的。
王子胜照例不多话,不过与薛大说一声辛苦便自顾自吃饭,看得另一处儿捧着杯盏不放手的皇帝直抚额叹息:“朕真是好眼光,找了个架子比朕赐国宴时还足的~”语气颇为慨叹自得。
也就是仁哥儿,打小儿陪着他伯父应酬,又有穆小七一边儿指点着,又有皇帝时而指点时而挑刺各种随心,因此虽不过一个矮墩墩胖乎乎的七八岁少年,拿着酒杯装着清水,与薛大一口一干倒很是畅快,话儿也说得敞亮喜人。
第一句话自然是谢过薛大姑父连日的照顾,薛大可不只这三天接送守护,这本次府试的考官为谁近来偏好何等文章,虽说林海已然打听过,他却也以自己的路子又探得一回,没做什么舞弊之事,却也尽心尽力,仁哥儿说得却轻巧,只说:“大姑父的情分,侄儿都记着,说多谢就反伤了亲戚情分了,总之你放心,等日后表弟进场,侄儿必尽力相护!”
如此,一个没正面说出来的“谢”字倒比千百句感谢之词都得薛大的心,尤其薛王氏眼看着临产在即,仁哥儿这句“表弟”就已然是个好兆头,更别提天眷王家可借的势力。
接下来,果然两人都没多什么客气话,不过是我祝你子孙绵延财运亨通、你愿我一举得中前程广大之类的,祝酒词简单直白,薛大兴致却是极好,陪着仁哥儿一口干一杯,虽不过半两的小杯,却足足干下有三五十杯来,仁哥儿喝得凉白开,都有些忍不住想更衣,他喝的却是上好的梨花白,后劲儿十足,饶是他商场官场各处混下来的,酒量实在,给夜风一吹,也实在有些受不住,亏得此处宅院不甚大,却也不小,饮宴的流觞亭不远处就有一座无名小轩,虽不过三五间的屋子,却也够他住得。
仁哥儿安顿好薛大,才发现他爹不知道什么时候早走了,抚额叹了口气:“爹爹对我可真是放心得很!”胖脸儿上又带出笑影儿来,实在是自打三岁后,他再没缺过父亲的关注,因此也不觉得他爹有冷落他,反有种半大小子给信任重视之后的得意儿。
因心情极佳,虽连着三日考试下来,早出晚归还不得小憩一会,多少有些疲倦,今晚又还要充当主力招待亲戚,少不得又多累几分,仁哥儿的精神却还是好得很,也不马上回自己院里头歇下,反蹦蹦跳跳往他爹那儿去,大抵有些在薛大跟前不好炫耀的得意此次府试,因幼童均只需默经,连诗都不需做一首,这卷子只要稍微识字的都能判得出来,因此结果乃是当天就出来的。到底七岁略余的小童,在薛大姑父面前表现得再不已小小一次府试为意,总还想私底下和爹爹得意一回。
奈何王子胜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