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花心史起码该有三十几年,从未成人时就习惯性喜新不厌旧,偶尔扔垃圾,经常采花草,平生第一回尝到不愿将人锁在笼子里当金丝雀豢养、又不愿看那人寻花问柳看风景的滋味,偏还没信心也绝了自己看风景的野望只和那人携手并肩……
除了撞墙,还能有啥法子?
纵是他有心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圣人言抛诸脑后,也没把握在自己看风景的同时压得住子胜不去看呢!
更要命的是!
子胜美人出孝以来第一个看的风景,偏还是自己允了太子送到扬州去的!
混蛋的纵是将那片儿盐务梳理干净、又将胆敢刺杀朝廷命官的贼子处置了又怎样?朕连下江南的借口不,是理由都没了啊!
砰砰砰!
撞墙撞墙再撞墙!
明里宫人暗里卫,下巴大牙眼珠子,各种掉落一地,唯梁平最是淡定,只不时上去看两眼,确定皇帝和墙之间还隔着好厚实一床驼绒被,顺便暗自赞叹一声,皇帝总算长大了,都学会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稳重了,撞墙都注意给自己做好防护,前儿奔赴战场时,大战小战斗没忘了头盔护心镜,很好很好!
可事实上呢?
事实是皇帝气愤郁闷嫉妒纠结,晕头转向之下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撞的是墙还是被子。
事实是那边王子胜又在端着浴盆发呆,不时略微伸手在水面点一点,厚厚的被子又悄悄儿往墙上攀了点,确保皇帝每一下都不会真直接拿脑袋磕墙壁。
直到仁哥儿在外候得久了,又不见下人送热水进去,哪怕明知道他爹能力神秘,仁哥儿也不放心天人尚且有五衰哩!
没美人儿在跟前,尤其是没穆小七在跟前的仁哥儿,实在是再孝顺不过的好孩子。算着里头的水该不热了,就吭哧吭哧自己提了两大桶,用肩膀顶开了门,又拿脚踹关上,一路小跑进了浴间去。
王子胜洗澡也就是洗个舒服,又能顺便看看皇帝,热水冰水都不差,但仁哥儿一片心意,他自然也就笑纳了。
仁哥踩在脚凳上,一手提着桶将热水缓缓倒下去,一手不断在搅拌着试着温度,见温度一般,浴桶里头却显得满了些,又将空桶外头拿水冲一冲,放进去舀出大半桶来,再将热水倒下去大半桶,摸着总算热热又不很烫的刚刚好,方满意笑笑,麻利跳下脚凳,提着桶就往外头去。
因想着方才那水那般冷,还是去厨下要碗姜汤的好,仁哥儿也就十分留意那水面上给涟漪漾花了的画面,待得他捧着姜汤回转再看时,皇帝依然撞累睡着了,王子胜自然也就收了水镜因此王子胜虽没特意避着他,仁哥儿却又一次错过了发现他爹这项顶好用的小法术的时机,少不得又只能在梦里才能见着穆小七了。
这次仁哥儿没立即出去,又是踩着脚凳给他爹擦背,又是说了好些林海如何有学识又耐心、贾敏如何温柔美丽又聪慧体贴聪慧得不像贾赦的妹妹,也体贴得全不似和贾政一个娘胎里头出来的。
更难得通情达理。与贾家老太太实在截然不同。
“也难怪林姑父那样人,且那般爱重。”
仁哥儿说着,自己下了注解。
王子胜总算“啊”了一声,仁哥儿只当他听出兴趣来了,又将话说了许多,末了终于说到正题:“不若我们过两天就回去?据说金陵灯节也极好的。”
他刚刚才说了扬州今年的元宵灯节尤其热闹。
王子胜将手肘撑在浴桶边沿上,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这老爱对他耍心眼的小胖子:“那我们可真回去啦?”明明说了扬州并林府这许多好话,明明就舍不得,偏还假模假式说这个?
却不想仁哥儿虽不舍,应得倒也干脆:“爹爹喜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