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晚上挤在窄小木床上,天马行空地幻想着未来的生活,说一旦有钱了就要买主教山上的别墅,要与赌城首富当邻居,说要买进口宾士,要养卷毛番狗。

所以林若华不想在这个时候回去那别墅,对着空荡荡的主卧胡思乱想,这样只会徒生伤悲与愤怒。

没了羊绒披肩的遮挡,林若华在夜风里抱臂颤抖。

丈夫离开时说的那句话还回荡在脑海里,如怪物淬毒的爪子,无情将她撕成碎片。

她扯起苦笑,不知何时泪水已经淌满面,从嘴角滑进,咽下一片苦涩的海。

程莫又何尝不是在逼着她?

今晚之前她还在犹豫是否要取消委托,毕竟那是一尸两命!

大人的错,为什么要让还未出生的孩子来承担?!

而程莫的一步步紧逼,硬是逼着她成了侩子手,逼着她做出这种有悖常理的决定,逼着她堕进地狱!

林若华垂下头,十指交缠紧攥成拳,断线的泪珠一颗一颗跌落,打湿了至今还带在无名指上的钻戒。

圣母玛利亚在上,请您阖上双眼,不要看见像我这般污秽不堪的罪人!

“……太太,可能要落雨了,我们得走了。”

司机低沉的声音将林若华拉回到现实,她急忙背过身抹泪:“知、知道了,你先到车上等我吧。”

“好。”

林若华收拾好情绪,一遍遍劝服自己狠下心,既然动了殺心,她已经没有回头路。

拾起落在地上的披肩,她缓慢走下石阶。

她低着头走得小心,因为脚上的细跟高跟鞋很容易会卡进石头缝里,而身边已没有了那个会牵着她护她周全的男人。

走完长长的石阶,刚哭过的鼻尖还泛着酸,林若华吸了吸鼻子,往停在路边树荫下的加长黑色轿车走去。

遠遠的,林若华瞧见司机正与一位拄拐的老人家说话,走近一些,她看清那是个外国老太太,一头卷发银白,身材矮胖驼背,戴着金丝眼镜,穿长至脚踝的宽松雪纺裙,胖胖的手腕挽着一根乌木黑的拐杖。

走到车前,林若华听见老太太正愉快地对司机道谢:“obrigada,obrigada*!”

是葡萄牙语。

老太太从身边经过时,林若华看见她朝自己友善地笑了笑,于是她也回以淡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