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往日入睡极难,白日里嫌太亮,夜间又要亮着灯。
如今斜阳高挂,围帘都未拉,他却睡得香甜。
出了殿外,徒弟见他端进去的吃食原模原样端出来,忍不住发问:“干爹,皇后不吃?”
谷平生抬手敲他脑袋,“就你崽子精明,喏,赏你了。”
徒弟嘿嘿一笑,接过托盘,让他也去暗房里吃些。
他却默默挺直腰,说了句:“今日太阳真好。”
两日之后,赵岫身子痊愈,朝政不顾,越发每日腻在慈仁殿,看皇后读诗,看皇后写字,看皇后喝茶,看皇后吃糕,亦随皇后去散步,随皇后吃饭,随皇后睡觉。
慈仁殿什么都好,皇后万事皆允他。
只是近日,他人参鹿茸吃得多,年轻力健,难免上火,可皇后不允他做极乐之事。
真是恼煞人也。
二十八日傍晚,杨舒桐收到了兄长的来信。
信内共附三封。
一封兄长,一封父亲,一封母亲。
赵岫在书房博古架边翻看杨舒桐的藏书与字画。
杨舒桐欢欢喜喜在灯下拆开那封厚厚的信。
先看母亲,几乎将她生活里事事面面都问到了,杨舒桐看完,面上带笑,眼里泛起些泪花,想念往年此时,在母亲身边撒娇耍赖的日子。
父亲的信较短,先是述了近况,接着便是说过千遍万遍的叮嘱之语。
最后是兄长的信。
“我与父亲母亲在此处很好,万勿挂念。我知你性子倔强,难以转圜,但若是因为一家归农,则不可与圣上心生瓜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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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他俩吵一架,又马上和好!
皇后不和赵岫H,一定是心疼作者江郎才尽,写肉难的挠头。(尽快安排他俩上一场床戏,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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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9 淳祐(八)“没有诗词助兴,我都爱极了你”(高H)
淳祐(八)
东京初入冬时,还没有甚么冷意。
杨封舍在门前下轿,被仆人迎进门,掀起厚帘进了厅里。
杨夫人在指着侍人布菜,见他进来,忙起身迎。
“今日外面可冷?”
杨封舍不答,“随我去换件衣裳吧。”
此时杨舒桐进来,发尾低垂,在门口亭亭玉立,怡然行礼。
父亲母亲去内室更衣,她在席间坐着等父母兄长来与她一起吃饭。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鱼骨汤,清浣偷偷告诉她今日有极鲜美的鱼皮面与润鸡。
少时,兄长亦来,与她玩笑了几句,说她身上的鹅黄衣裙像护城河外的鸭子。
父亲母亲不时也来,四人入席,杯箸交响。
那日,她明明的看见了父母面色不虞,总以为是外间朝政之事,与她有甚相干。
她只知道,那日的鱼皮面如清浣所言,极鲜美。
第二日晨间,她去母亲房里请安,听闻噩耗。
只说她在冬日里要被迎进宫做皇后,又说父亲眼看朝政安定,外无敌寇,内无反贼,又加近年来总觉朝政之事心有余而力不足,欲往北地故乡安享晚年。
杨舒桐当时心里说不出的别扭和难以置信,但母亲说:“此事已落定,不可转圜。”
今日她终于明白那日的别扭来自哪里。
父亲身强体健,半生都在朝中,如何心有余而力不足?赵岫堪堪登基,边境常年有鞑靼入侵,如何外无敌寇?近年黄河泛滥、虫灾频繁,水、旱、蝗、饥、疫……样样皆致民不聊生,长此下去,何愁没有反贼?
更况,父亲确已至花甲,但哥哥正值壮年,为何也要随他们前往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