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里一片幽静。

方云漪绕过去一看,只见佛像前面的废墟上横曳着一根大柱子,一个黑衣青年正坐在柱子上打坐,一柄长剑横放膝头,不知在想什么心事。

方云漪笑道:“屠龙圣仙!”

严惟洲抬起眼眸看向方云漪,淡淡说道:“你叫我什么?”

方云漪笑道:“我叫你严大掌门。”一把撩起长袍下摆,轻轻巧巧跃过一堆堆破砖烂石,来到大柱子跟前,两手撑着柱子轻轻一跳,便坐在严惟洲身边,两只脚荡在半空中晃来晃去。

严惟洲低头看向膝上长剑,方云漪也望了过去,但见龙形剑柄上含着一枚龙珠,不禁笑道:“龙珠剑找到了?”

严惟洲说道;“嗯,法叶寺僧众在佛像下找到了龙珠剑。”他左手握着剑鞘,右手轻轻摩挲剑柄,双目凝望着那枚黯淡龙珠,似乎陷入回忆之中。

方云漪抱拳向严惟洲拜了拜,笑道:“严掌门,你大喜呀。”

严惟洲陡然握住剑柄,淡淡反问道:“何喜之有?”

方云漪说道:“我知道你很想回到水月湖,如今终于得偿所愿。等到明日,你再一举夺下武林盟主之位,你可就是中原武林第一人啦。多少大英雄、大豪杰都难望你的项背,这还不是大喜吗?”

严惟洲举目望向大佛,说道:“天下第一又不是自己封的,武林中自有公论。”

方云漪笑道:“你怎么总是板着面孔不作欢喜?难道你心里就一点儿也不高兴么?”

严惟洲转头看向方云漪。清明月光之下,方云漪那银白龙眸中笑意流转,嘴角含着小小梨涡,冰雕玉琢的龙角则散发着美轮美奂的光辉。

方云漪向严惟洲靠近几分,说道:“我能摸一摸你的龙珠剑吗?”

严惟洲说道:“当日就因为你摸了龙珠剑,这才惹出无穷无尽的是非,如今你还要摸么?”

方云漪吐了吐舌头,说道:“不给摸就算了。那……让我看看你的伤。”

严惟洲说道:“什么伤?”

方云漪伸出双指搭住严惟洲的下巴,轻轻将他的脸颊转过来,笑道:“这个。”

白日里严惟洲的脸颊为陶应盛所伤,此刻伤痕凝成一道细细血痂,似有若无落在冷白如玉的面孔上。

严惟洲默然不语,任凭方云漪凑到极近极近的地方细细观看。两人温热的呼吸交错在一起。严惟洲眼望别处,但能时时刻刻感到,方云漪正一眨不眨盯着他的面孔。

方云漪低声道:“那姓陶的牛鼻子老道当真可恶,好好一张脸就给他划破了。”

严惟洲说道:“我辈行走江湖,面容偶有损伤又算什么?”

方云漪说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自己舍得,就不怕别人舍不得?”

严惟洲用指腹摩挲着龙珠剑的剑鞘花纹,默默望着远处。

方云漪忽然想到他们都没有亲生父母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向后退开几分距离,柔声道:“我说错话了,你别怪我。”

严惟洲收回目光,眼神终于落在方云漪脸上,低声道:“我若非要怪你,你待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