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2)

一字之差,却天壤之别。

自打她整个人都被他缓缓抱起,满是冷汗的额头抵上男人坚实的胸膛,她就开始犯愁,应该如何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

她进入裕公馆,本就存着不体面的心思。

她可以趁良霄请假抓紧机会,可以引导后厨的良宸套话,也可以借势于那位素未谋面的裕先生……可这不等于,她能心安理得地辜负旁人的信任。

她从未想过,花园中遇到的好心先生,借给她衣服又替她指路的绅士,居然就是这座公馆的主人,那位古板守旧的裕先生。

“裕先生为人古板,含蓄守旧,视古董如命。”

阿爸生前最爱念叨的这句话,不断回响在耳畔,黎宝因恍如隔世,又觉得荒唐无理,这根本就是谣传,是误人子弟!

可事已至此,她也无法回头。

想到这里,黎宝因暗暗摸向衣兜,触感冰冷的金属物体碰到指腹,她肩头放松,不自觉舒了口气。

“你笃定,聂海生会选这面镜子作为公馆的敲门砖,所以才故意送上门,让他钻了空子。”

云淡风轻的嗓音落在耳畔,并无怪罪的意思,黎宝因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那种被人看穿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她哑口无言,又不想在他面前太过失措,甚至狼狈。

她睁开眼,视线落向茶几对面的皮质沙发的身影。

意料之外,裕先生并未看她。

他柔和的目光正落在一只黄花梨木的描金妆奁上,妆奁内放着的,就是那面唐代貔貅戏雀铭文鎏金镜,鎏金镶边上的宝石珍稀璀璨,华贵得令人心惊,可即便如此,依旧争不过旁边男人不容置疑的存在感。

心底的不安缓缓涌上,惭愧与感激并行,黎宝因掀开蓬松的被子,穿上布鞋下地,有些艰难地挪到他的面前。

能如此肯定地道破,对方应该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来历,甚至阿爸和聂海生之间的恩怨纠葛。

毕竟,只要他愿意,一切都轻而易举。

黎宝因攥紧手指,慢慢直起被聂海生踢得酸痛的脊梁。

兴许是看出了她的难受与忐忑,沙发上的绅士也站起身来。

黎宝因垂下视线,目光掠过他匀速靠近的紧俏腰线,被袖箍束缚的健硕手臂微曲,她看到他大而有力的手掌挪出口袋,然后微微俯身,妆奁里的镜子就被送到了她的面前。

“这镜子的确是无价之宝,往后不要再轻易展露人前。”两个人靠得很近,黎宝因双手接过,视线却不敢与他对上。

地毯上的影子往侧边挪开,黎宝因感觉,他在给她让开去路。

“今天的事是我的疏忽,你的医疗费用公馆会全部负责,你可以留在这继续休养。当然,如果你想离开,我也可以派人送你回家。”

他话说的客气,也给了她足够的自由,似乎是走是留全凭她一个念头,但黎宝因却听出了一点点逐客令的意思。

或者说,他在生气。

这种感觉很奇异,黎宝因分不清是自己太敏感,还是判断失误,毕竟对方看上去毫无破绽,她一时有些难以抉择。

她小心翼翼地放好古董镜子,不经意间扫过外衫口袋,终于抓住一个突破口。

“我自己能够回家。”黎宝因略微停顿,双手奉上那块腕表,“先生,这个还您。”

余光看到表链上沾到些许血迹,黎宝因又忙用袖子擦拭干净,再递过去的时候,就看到对面更加难以捉摸的眼神。

“抱歉。”黎宝因有些不知所措。

四周寂静,只剩钟表里的针,无比规律地走动。

黎宝因只好硬着头皮先行致谢,谢他帮她从聂海生那往难堪的场面里脱身出来,然后再主动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