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黎宝因对裕梦梁的感激有多深厚,发现他的伪善后,厌恶感就有多浓重。
可今夜,良霄却说他是好人。
他帮她摆平了聂海生的官司,把原本就属于她阿爸的绛芸斋要了回来,还替她追究那伙强盗债主。
黎宝因攥着枕头下那张已经被捏皱的报纸,脑海里关于他的画面,一幕接着一幕。
良霄有句话说得不错,她遭遇到的倒霉事,裕梦梁随便拎出一件,都足以让她结草衔环以报。
可是他没有,甚至没打算向她提及。
因为,他不光对自己好,对很多人都很好,这份好和善恶无关,没有企图,不存在算计,单纯就是怜悯,甚至是生意。
慈善家是事业,古董行是买卖。
所以,他才不愿被道德绑架收下镜子,才会坚持不纯粹的交易,他不要。
黎宝因开始自省。
她到底涉世未深,世界尚且狭隘。
也许真的是她判断失误,过分
春鈤
敏感,从一开始就钻了牛角尖?
慈善家,奸商。
大好人,伪君子。
黎宝因反反复复地想着,就这么昏昏沉沉滚到天亮,窗外的曦光渐渐明亮起来,光线很快就像棉花糖一样,充满了整间屋子。
她去洗手台冲了把脸,然后一口气跑上顶楼,她站在阳台上眺望远处,微风带着暖意袭来,目光所至,正好是花园里那栋玻璃花房顶上的老虎窗。
纠结了一夜的答案,顷刻就有了方向。
黎宝因坦然地想,解铃还需系铃人,既然她与裕梦梁之间存在误会,与其自己胡思乱想,不如两个人面对面坐下,把话都彻底说清楚。
可她在上沪,裕梦梁却回了烊京。
她没办法跑去烊京找他,为今之计,只能是想办法让他回来,而要让一个人刻不容缓地出现,最管用的办法……
黎宝因朝着花房的方向歪了下脑袋,清浅的笑容里,带了几分不符合年纪的狡黠。
-就当再抱歉一回。
-裕梦梁,你一定要上钩。
花房,取名 世界熙攘,我孤身一人。……
花房就是诱饵。
黎宝因只能赌一把。
她见过裕梦梁看着那栋花房的模样,明明身处那样华丽奢靡的花园里,可他满眼都是孤寂冷漠,看着鲜花古董,仿佛是在看一座墓碑。
起初,她并不理解那样的晦暗。可在陆瓶如倒在她怀里的那个夜晚,她尝到了同样的滋味。
世界熙熙攘攘,我却孤身一人。
那一刻,她失去的是姆妈。
那么裕梦梁呢,他每年都来上沪,夜里独自看着那栋死气沉沉的房子,又是在缅怀着哪个人?
不管是谁,都是他的软肋。
人永远都会为在意的人,失去理智,打破原则。
黎宝因捏了捏自己的手掌,手背上的踩伤已经快要痊愈,只是因为没能及时用药保养,皮肤上残留下一些丑陋的疤痕。
想到那天晚上,裕梦梁在客房的沙发上坐着,指节分明的手指一样一样地从抽屉里取出器械药品,她心里的两个阵营又开始吵架。
利用他人的软肋总是不对。
但如果对方是裕梦梁,黎宝因自认为不用觉得理亏。
毕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她也是跟他学的。
“宝因,我帮你请了假,管家让你休息两日,再开始工作。”
良霄和良宸仍旧在后厨做洗碗工。临出门前,良霄特意嘱咐黎宝因吃药,又说让她中午去后院,三个人可以一起吃饭。
黎宝因送她们到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