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你看看你的真身,足踏这罪业黑莲,握着骸骨磨成的念珠,披着鲜血染成的袈裟野,数百名冤孽债主皆死不瞑目地跟着你,哪里还有佛的样子?”
僧人虔敬地听着,低首不语。
随后,又站出来一个尊身青色、紫发、着红衣甲胄、面显忿怒的金刚,他恨铁不成钢地怒道:“六道轮回只让你落人间道,是让你修正观坐禅,对佛法重新开悟,你却反倒生出嗔痴心,犯五逆十恶,难道你想往地狱界去?”
接着,一位菩萨开口:“那罗耶,不可执著。魔不自悟,神佛怎渡?你曾是西天里最高天的佛,为了渡这魔头而万劫不复,踏入九转轮回,他的魔根难除,一次次地骗你,你一次次地见识他的劣根性,为何还肯相信他?”
见到僧人仍是不答,众佛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议论着那罗耶从最高天堕进红尘,又从红尘堕落为魔的千古稀罕事。
老人在狐仙庙门口等雨停,回过头,看到禅定的僧人额上冒汗,眉头紧锁,仿佛痛苦。
红尘世人教他切莫辜负有心人。
西天诸佛教他远离妖魔、潜心修佛。
关于他的七生七世,世人诸佛皆有见解,众说纷纭,然而,他身在尘世数百年,不是居高临下睥睨的佛,他尝过尘世悲苦,悟过尘世欢喜,众生是迷惘于苦海的愚舟,他明白愚舟为何痴迷苦海。身处苦海,他何尝不是愚舟一只。
119.两身动如参与商
本是满月清净,如今禅絮沾泥,三千真佛忠言相告,灵山就屹立在西方,僧人却未回首。
他苦寻妖魔,直至老去,死去。
死亡时,僧人没有感到痛苦,只是困意袭来,他阖上双眼。
当他醒时,正坐在一个扁舟的舟尾,双膝盘着,好似禅定。他睁开眼环顾,周遭幽暗无光,两岸有不尽的红花,在昏冥中看不清模样。
“带我…带我一程……”
忽然,一只干枯的手扒住了舟沿,那手上没挂着多少碎肉,露出被泡到发灰的白骨,紧紧地扒着这条川流中唯一的小舟,带得小舟往白骨的方向偏去。
“大师,你可坐稳了。这要是掉下去,你就得跟他们一样困在这河里,再也出不来啦。”
站在舟头的一个赤脚小丫头手里撑着长长的船杆,左右划着水,是她支撑着这小舟在河中,那船杆长得有她身高的三倍,她却看起来半点儿不吃力。
“这是哪里?”僧人问道。
“当然是赫赫有名的忘川河啦。”小丫头回过头来,俏皮地看着他,说:“大师,这都是我第七次载你啦,熟客呀。”
“第七次?”僧人疑惑地问道。
就在这时,河底暗流涌动,腥风扑面而来,更多具骸骨涌出来,多达数十具,拖住那具企图爬上小舟的枯骨,将枯骨往忘川河底拖去。
“你们放过我…放过我!!”那枯骨哭泣着,惨叫着,哀求着,“我想投胎!我想转世!大师,渡我!求求您渡我!”
僧人低头看他,那枯骨就快被扯得七零八落,马上要被那些河底的骸骨撕烂了,发出痛苦的惨叫。僧人细视,发现这忘川河里流动的不是黑水,它是由血水汇成,河中虫蛇满布,波涛翻滚,幽灵骨骷数以万计,是它们带动着忘川河朝西南流去,托着这个飘摇的扁舟。
“大师您别被吓着,这河是从地府流过来的,河里沉的,都是些永世不得超生的孽畜,它们永堕此间,再无出路啦。所以他们怀着世间最大的怨恨,不想让任何人横渡忘川。别看我们坐着舟,到前头河流最急的地方,就也划不过去了。不过,那里还有一座桥,叫奈何桥,你肯定听过,只要我们能平平安安地到那儿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