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个月,菲坦回来了。她失去了一只眼睛,但是任务圆满地完成了。她是一同出行的几个人里,唯一一个活着回来的人。疤痕男很重视她,但是菲坦却变得沉默寡言,不管我怎么问,她也不愿提起任务的事情。
而我,渐渐地习惯了杀人。对我而言,杀死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与杀死一只猫或者狗没有任何区别。他们都是类似的纹理、类似的温度,没有任何难度。
疤痕男很重视我。他花了大力气培养我,却很少让我去执行真正的任务。
我十五岁那天,他对我说:“冬,现在到了你的最后测试了。通过这个测试,你就要去执行一个最重要的任务。我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找到了你,以你的天分,你一定可以为我们希伯来人报仇雪恨……”
疤痕男说,任务的书卷放在绿洲外百里处一个村民的家里。但是到达那个村民的家前,我会遇到数个人对我阻击。我要击倒那些人,最后到达指定地点。
杀人不难。
这是我十年来学会的唯一一件事情。一路上,我确实地受到了无数蒙面人对我的攻击。我合拢手指,轻松地将他们一一击倒。不出半日,村庄就在眼前,这时,突然有人拿着短剑,跳到了我的面前。之前来攻击我的人,都是三两个人一拨,这个人却单枪匹马,看来一定是有些本事。
我没有多说,向那个人冲去。
来者果然有些厉害,招招凌厉,迎面向我扑来。我收起了漫不经心的态度,开始全力抵抗他的攻击。但终究,我还是更胜一筹。在无数次相互的回击中,我抓住了他的破绽,终于在他一次攻击中,我将手插入了他的身体。
那个时候我想,他用剑用得真是不错。如果有机会,真想让菲坦也与他交手看看,不知谁胜谁负。可这个念头刚刚闪现,我的脑袋就嗡的一声,完全乱掉了。
我惊慌地跑过去,扶起那个被我杀死的人,颤抖地揭开这人面上的蒙布。
菲坦苍白的脸上全是血迹。
我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凄惨画面。我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回身过去,一个个地掀起其他人的蒙布。
每一个人,都是十年来与我朝夕相处、一起训练、成长的伙伴。
我最后的试练,竟是要杀死我在世上最亲密的人。
他们知道我是谁,却依然如同冰冷的机器一般向我刺来。可我也没有资格诋毁他们,我方才已经被杀意完全占领了思绪。不然我怎么可能不会发现他们是谁,我怎么可能认不出菲坦我竟然杀死了菲坦。
来不及落泪,我将菲坦在路边找了一处绿荫葱葱的地方,埋了起来。
我想起很多年前,菲坦第一次执行任务回来。她失去一只眼睛,还是满脸血污。我不管怎么问她、怎么摇晃她,她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她只是叹着气,轻轻地拂过我的头发。她说:
“人是这样的生物,只有在被深深伤害时,才认清对方如此珍贵。”
菲坦,她杀死了对她很珍贵的人吧?而在她杀死对方的时候,她也被深深地伤害了吧。
就好像我一样,虽然我没有受伤,但是我的心就好像被利刃刺穿一般,被翻搅着,胸腔已经千疮百孔了。
走到目的地前,不出所料,最后的障碍是疤痕男。他对我微笑,说:“很好。现在你来打倒我吧。”
在我杀死疤痕男之后,我才明白,这是一个怎样处心积虑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