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戎道:“这股气味好像是从塔底传来的。走,我们下去看看。”
二人都沾染了带毒的鳞粉,并无太多力气,只能从塔内的砖砌台阶中走下。
越往低处,空气中漂浮的肉腥味便越浓,直至他们来到祭塔的底层。
此处似乎是镇上的人祭祀先祖与神灵的地方,修筑得宏伟开阔,堪比一座神殿。
里头灯火通明,中央摆放着一尊巨大的镬鼎,下面的柴火烧得正旺,沸水咕噜冒泡,烹煮着满满一鼎的鱼鳃、猪胰、羊眼等腥膻之物,怪不得腥风足以远飘百里。
而立在镬鼎前,用长柄汤匙翻搅肉块的人,正是薛戎下午才见过的那位白发老翁,他不由得纳闷道:“老伯,你怎么在这里?”
老翁抚须而笑:“公子,你请老夫喝了一顿好酒,老夫自然该投桃报李,替你摆平麻烦了。”
薛戎与这位老翁本是萍水相逢,之所以邀他去酒楼,并没有什么正经缘由,不过是听了他的一番话,对他坦荡潇洒、无牵无挂的性情十分佩服,故而有了结交朋友的兴趣。
入夜以后,紫竹镇遍地都是妖物,老翁能够安然无恙地出现在此地,就说明他绝非一个滥赌的落魄乞丐而已。
薛戎正想出言询问,便听得门扉被撞得砰砰作响,眼看薄薄一层门板便要支撑不住,即将被冲破。
这里明灯高照,老翁又在熬煮肉汤,灯光及浓郁的荤腥气,自然会将以血肉为食的巨蛾引诱过来,难怪它们放弃了围攻薛戎与梅临雪。
“两位公子,你们可要当心着点儿!”老翁向二人叮嘱之后,便大喝一声,“开!”
环绕着祭塔的六道大门轰然洞开,密密匝匝的巨蛾蜂拥而至,鳞粉飘洒,几乎聚成浓雾。幸好塔内的三人早有防备,纷纷屏住了呼吸,退得离蛾群甚远。
须臾,原本空旷的祭塔便被天蛾挤满了,身处其中,满眼都是乱舞的虫影。
薛戎不禁感慨:“这么密集的蛾子,若是被师弟的那个手下洛笙笙瞧见了,他定要被吓得背过气去。”
冷不防听薛戎提起柳隽真,且对方语气平淡,似乎对柳隽真并无多深的怨恨,梅临雪脸上笼起一层寒霜:“好端端的,为何说起这个人?”
危害紫竹镇已久的巨翅天蛾,眼下全都聚集到了此处,老翁面露满意之色:“差不多了。”
他用两指捏成圈,抵在舌上,从口中发出一声嘹亮哨音。
须臾,外头倏地跃进一只黑白皮毛的大猫来。
一见满堂的蛾子,它的瞳仁立刻放得滚圆,摇着尾巴观察片刻后,便朝着其中一只猛扑过去,将巨蛾的翅膀撕咬下了一小块。
蛾怪翅膀受损,虽没有立时死去,行动却也变得迟缓。
再看那只猫儿,只见它轻巧地落回地面,得意地“喵”了一声,仿佛在向众人邀功。
薛戎蹲下身来,对着猫头一阵揉搓:“没错,猫是最喜欢扑蛾子的,所以蛾毒对它不起作用。”
话音刚落,便有第二只、第三只猫闯了进来,最后竟汇聚成一大群,每只都身姿矫健,牙尖爪利,在巨蛾之间奋勇厮杀。
梅临雪奇道:“为何会有如此多的猫?而且,它们来的时机刚刚好!”
他们很快便发觉,是有人特意将猫儿驱赶了进来。
确切而言,这是一队身着武士服的年轻人,以巾帕蒙面,像是士兵,精气神却又与大璃国豢养的散漫军队截然不同。
他们等众猫与巨蛾斗过一轮后,便举起手中的刀枪剑戟,对着蛾怪斩杀起来。
由于他们事先蒙住了口鼻,又格外留心不触碰到鳞粉,几乎无人中毒。再加之,许多巨蛾的身体被猫撕扯得七零八落,战力已经衰弱了许多,解决起来倒也不费工夫。